周院正拉开衣襟,展开衣内以蝇头小字写下的脉案,一时潸然泪下。
“臣保留有圣上的脉案册为证,此毒阴毒隐秘,脉象上显示不明显,需两只手同把才能显出一丝端倪,这毒源自羌族,早年宋太师曾在银川任太守,正好临近羌族,获得这种毒轻而易举。
御医所其他人也曾为圣上诊过脉,对脉案的记录当与臣一致,而皇后用于下毒的碗碟,臣亦有保留,此事证据确凿。
宋家实为窃国之狼子啊,三皇子殿下,而今唯有您能救圣上于水火之中!”
三皇子翻身上马,抽刀出鞘,剑锋直指皇城方向,喝道:“清君侧,诛毒后!”
“臣徐猛愿与殿下同往。”
“臣柳文渊愿与殿下同往。”
“臣锦衣卫副指挥使...”
“臣京兆府...”
围观的众人见从者众,考量许久之后,终于有一位宗亲打开府门,府内两百府兵尽出。
“益王府家将愿听从殿下调遣。”
三皇子没有再等,驭马带着自己人先行,竖起的旗帜正是清君侧,诛毒后。
原本还在考量的人顿时急了,想着从龙之功的诱惑,终究还是有人打开了府门随行。
国子监山长带着众学子于午门前静坐,更城中饱学之士汇聚在此,向皇后和宋太师讨要一个说法。
宋太师叫人控制住了偏殿内的大臣,才匆匆到了紫宸殿正殿。
宋婉宁急得团团转,抬手一巴掌抽在芙蕖脸上,恨声道:“怎么会弄得沸沸扬扬?当日紫宸宫还有谁走脱了?该死的贱婢,杀不完的贱人...”
“好了,你消停一些吧!皇城外聚集的学子和百姓越来越多,你上去安抚他们。”
宋婉宁反问道:“我怎么知道怎么安抚他们。”
“你是蠢吗?你上去拖延些时间,我把最后一碗毒药喂给文华帝,等他死了一切都死无对证,再让偏殿那些人拥护太子即刻继位,东西营的兵士也在赶来的路上,届时三皇子就成了谋反的逆贼。”
宋婉宁此刻也慌了神,连连点头,匆匆就带着身边人往城头而去。
宋婉宁听着阵阵声讨声,心里慌得厉害,直到有人说三皇子带兵到了时,她才下定决心,站上城头。
“本宫乃大齐皇后...”
“就是这毒后指示我将毒下进参汤里。”
“贱婢,你在胡沁些什么?还不给我抓住她!”宋婉宁目眦欲裂地让人去把芙蕖抓住,每次下毒都是宋婉宁避开人做下的,身边人应是都不知情才对,这贱婢怎么会知道得如此详尽?
宋婉宁缩在袖中的手抖个不停,冷汗不断从后背心冒出来,她疯狂地喊道:“抓住她,本宫给你们加官进爵。”
然而芙蕖身边的几人,正是昨日跟着澹台迦南进宫的人,岂会听命抓她,反而帮着拦住涌上来的人。
“就是这毒后亲手端了参汤给陛下喝下,那毒是宋太师早年送进宫里的,说是从羌族来的,让这毒后必要时毒杀怀孕的宫妃,她留到了现在。”
“你们这些废物,快抓住她,抓不住你们都去死!”
芙蕖看着宋婉宁惊惶害怕的神情,心中畅快得紧,她说的那些都是实情,唯独参与了下毒一事为假,可只要能让宋婉宁不得好死,姐妹们能顺利离开皇城,她愿意暴露自己。
芙蕖避开身侧而来的手臂,站上墙头,最后道:“做这一切的目的,都是因为她想当太后,想伙同宋家篡权,让大齐国改换国姓!”
“去年盛京城大雪,圣上下令缩减后宫月例,宋婉宁因为她的宠物狗一顿吃不上五个菜打死了御膳房的御厨,言那些贱民的死活与我何干,平日更是动不动就打杀宫女太监,凤仪宫每一寸土地上都沾染着大齐百姓的鲜血...”
眼见护着她的护卫们快要坚持不住,芙蕖纵身从城头跃下,裙角被风托起,像是生出了翅翼,她终于离开了这座吃人的皇城。
他们的赋税供养的是这样的蠢虫,他们的子女在宫内遭人践踏,他们的苦难高高在上的娘娘看不见,甚至嫌弃恶心。
绚烂的血花在眼底炸开,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百姓们仰头看着城头上高高在上的女人,眼里饱含着愤怒,他们的双拳捏紧,害怕自己忍不住冲上城头啖其肉寝其皮。
皇城下喧哗更甚,三皇子带着义师到了最前面,与禁军对峙,不让他们对普通平民动手。
余杭起身,握拳高举向前,喝道:“诛毒后!正朝纲!”
褐色短打衫精壮汉子眼眶微红,高举右拳,咬牙怒吼道:“诛毒后!正朝纲!”
声音从零星变得渐大,他们在此刻不再是一个普通的人,他们变成了百姓这个词的具象化。
他们的声音不再微弱,聚合的力量让他们犹如怒吼中的雄狮,声音响彻整个皇城,那高高在上的人吓得魂不附体,不断呼喊着追敌的禁军保护她,狼狈地跑下城头,可他们被点燃的心火无法如此轻易熄灭。
三皇子看着眼前的一幕,握紧了腰间的佩剑,刚才差一点点他就要将剑拔出来。
他征战多年,当年被万余匈奴人追杀一天一夜时,都从没怕过,也没有紧张过,可在这人潮里,被这份愤怒感染着,他升起了敬畏之心。
“民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柳文渊没有看那些百姓,而是看向了他身边的三皇子,也看清了他眼底的畏惧。
“文渊此言极是。”
褐色短打衫精壮汉子排开众人,到了三皇子面前,他伏跪在地,涕泪俱下道:“我的妹妹入宫当了宫女,过去四年家信年年都到,可去年过年她没有递信出来,她从不会叫家里人空等,定然是被那毒后所害。”
“求三皇子殿下为我们做主,还我们一个公道啊!”
“诛毒后!正朝纲!”
声浪又起,这次是带着对三皇子的期许去的,民心在此刻凝聚在他的身上。
三皇子双手下压,止住民众的呼声,他拔出腰间佩剑,承诺道:“吾父亦惨遭毒后迫害,如尔等爱子女,吾亦爱吾父,此战不胜不归!”
“三皇子必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