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差役掂了掂手里的银子,心下满意,便跟着柳无依到了一旁叙话。
“我想见见澹台迦南,官爷可否通融一二?”
“你是那逆贼同党?”
柳无依见他手按在了腰上,忙解释道:“不是不是,只是他从前带兵剿匪,让小女子的村子免遭匪患,他明日就要上路了,没人送口吃食也怪可怜的,便来了。”
那差役这才放松下来,又道:“不行,他哪是随便就能见的。”
柳无依见他没走,反而松了口气,跟着又递上些银子,道:“小女子只有这么多了。”
差役感受着袖袋的重量,原本因为查抄商铺,没轮到他而不悦的心情,好了许多。
“跟着吧,不许多话。”
柳无依唯唯诺诺地点头:“是是。”
跟在差役身后,慢慢往刑部大牢内走去,柳无依反倒紧张起来,她怕见到澹台迦南一身伤的样子,话说不上几句,尽在不争气地哭了。
差役带着柳无依在牢门前被拦住。
老狱卒上下打量她一番,问:“这是什么人?”
“孙叔,她想去看一眼澹台迦南,说是报恩。”
“去去去,那样的重犯怎么能随便看,你真的昏了头了。”
差役上前同他耳语几句,分出银子要塞给他,却被拒绝。
孙叔说:“这事儿真的不行,放进去出来什么意外,全家老小都得搭进去。”
“让她走吧。”
柳无依听了这话也急了,上前摘下腕上的镯子就要递给孙叔,差役一见那帝王绿的翡翠瞪大了眼。
“什么东西?拿给我瞧瞧。”从阶梯上面走下来一个身穿青色官服的官员,尖嘴猴腮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刻薄。
柳无依身边两人顿时躬身行礼,她明白这是个能说得上话的,忙把镯子递过去。
他拿过镯子,用袖子包起来,仔细擦了擦,眯眼对光端详片刻,那喜笑颜开地问:“要见谁?”
“澹台迦南。”
那青袍官员对着孙叔道:“孙头,把钥匙给我。”
孙叔不再置喙,只把钥匙递过去。
青袍官员拎着钥匙,往前走,偶尔问柳无依一两句话,她挑着答了。
在昏暗的牢房走道间走了好一会儿,才在最里面的一间牢房前停下,青袍官员利落打开了牢门,对着柳无依道:“一刻钟啊。”
说着就转身走了。
澹台迦南被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柳无依,惊得站起身来。
“玉娘,你怎么进来的?”
柳无依对他盈盈一笑,把手里的食盒打开。
澹台迦南走到桌边,挪开了油灯和书册,帮着拿出碗碟。
简易的木板桌上,摆着三道辣口的菜,并一盘饺子。
她将筷子和米饭分好,坐下看着他道:“好久没有和大人一起吃饭了,就来了。”
澹台迦南跟着在对面落座,此刻的他也看明白了柳无依的想法,冒这样大的风险过来,不过是想他最后吃一顿饱饭。
“这次包了铜钱吗?”
“没有。”柳无依摇摇头,说:“但是包了别的,大人可以猜猜看。”
澹台迦南轻笑一声:“应该是吃吃看。”
柳无依笑着应了声,给他夹了一个饺子:“尝尝吧,我其他菜都没来得及学,做得最好的只有这个了。”
“前几日,我邀哥哥来院里吃了顿饭…”
澹台迦南咬了口饺子,顿住了。
柳无依疑惑,问道:“怎么了?”
澹台迦南把吃了一半的饺子给她看,里面有半颗花生,他笑道:“借夫人吉言,要有好事发生了。”
柳无依见了欣慰道:“看来我求的下一辈子也要遇见大人的事儿,要应验了。”
“玉娘,其实...”澹台迦南犹豫着想将事情和盘托出,又怕她知道后难过,便作罢了。
“玉娘,其实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你还这样年轻,还有许多的新鲜事物没有尝试,你应该都去看看。”
柳无依丢下手里的筷子,垂眼问道:“你又要丢下我吗?你已经丢下我两次了。”
“我以为你我夫妻一体,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是督公的时候,给了我身为妻子的尊荣,我共享过你的钱和权力,如今你被论罪,你的罪过也有我的一半,两个人一起偿还,下辈子也许能早些相遇。”
两人一起沉默下来,都不想妥协。
“时间到了。”青袍官员。
柳无依没有起身,而是坚定道:“我是澹台迦南的夫人,柳氏,你们不是正在抓我吗?我不用走了吧?”
说着,她挑衅似得看向澹台迦南。
那青袍官员却是四下打量一圈,才到了柳无依跟前,小声求她:“我的干娘诶,您就别在这添乱了,快出去吧。”
柳无依吓了一跳,扭头看向换了副模样的澹台三,结结巴巴道:“小三,你...你这是要劫狱?”
“您要是再在这儿待着,就真得劫狱了。”
柳无依下意识起身,看看澹台迦南,又看看着急带她出去的澹台三,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
澹台迦南拿这个傻姑娘没办法,让澹台三再等一会儿。
澹台三转身出去给两人望风。
澹台迦南绕过桌子走到柳无依面前,拉住她的手,轻声和她商量。
“玉娘,我答应帮三皇子起事,为他扫平朝中障碍。”
“也包括你吗?”
“是的,他答应事成之后为柳家翻案,还会认你为义妹,封你做公主,让你能自开一府,再也不受任何人束缚,你自由了。”
“为柳家翻案的事,哥哥会做的,你用这些换一条活路好不好?我们什么都不要,只做一对平凡的夫妻好不好?”
“凡事皆有代价。”澹台迦南摇摇头,安抚似的亲亲她的额头,道:“我做的错事,你从未参与过,那些罪责与你无关,你和孩子不该因我声名受累,我以清君侧博一个忠义名声已是最好的结局。”
“玉娘你要好好活着,兴许我投胎的快,还能赶上陪你过下半辈子。”
柳无依双手环住澹台迦南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前,不让他看见自己掉眼泪,只默默摇着头,不愿意接受他哄自己的那些话。
“玉娘,我害怕投胎之后找不到你,你每年清明都去给我点一炷香好不好?这样我就能记得回家的路了。”
澹台迦南狠心把人从自己怀里拉出来,下意识摸向袖袋,却没摸到帕子,只能拿手为她擦了擦泪。
“玉娘,答应我,你能坚强活下去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