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三皇子真能登临大位，又像哥哥说的那样英明神武，必然容不下大人这样的权臣。
柳无依因为害怕曾经劝说过，却被告知无法回头，她无论是利用书局笼络读书人，或是通过慈幼院接济孤儿寡母积攒福德，只是尽人事听天命。
真的落得了抄家的下场，她只好和大人同生共死，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儿。
他们柳家兄妹两个总有一个能压对宝，届时孩子就托付给哥哥照顾。
“哥哥，柳家唯有你我二人了，不论是你压得对还是我压得对，总还有一条血脉能传下来，柳家的冤屈亦能洗刷。”
“世家大族都是这样做的，你不必忧心我。”
柳无依的心很小，哥哥、夫君和孩子这三人就已经装满了，家国大义是在他们安全后考虑的东西。
哥哥做的事情，她不会透露给大人，澹台迦南的计划，她也不会告诉哥哥，无论天命归谁，柳无依都会心甘情愿地付出应有的代价。
柳文渊神色复杂，看着面前的人，心中升起一丝陌生感。
理智告诉他，妹妹说得对，是他不够冷静，利用妹妹拉拢澹台迦南是对的。
感性告诉他，妹妹只是妹妹，她是亲人，不能归类在有利用价值的人里。
“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成全你。”
柳文渊起身走到柳无依面前，从袖袋里摸出一把锁匙，放在石桌上，推至她的手边。
“最迟六月初我要启程往边城去，还有十日的时间，你要是后悔了，想和我一起走，就让春月去珍珑阁寻我。”
“若是过了时间，你又发现澹台迦南变了心，就自请出府来这处院子住。”
柳无依看着对她殷切嘱咐的哥哥，终于忍不住落了泪，倾身抱住他。
“我舍不得你。”
柳文渊伸手扶住妹妹的背，面冠如玉的脸上也多了几分伤感，可是时间不多了，该要送柳无依回去了，他不能再耽搁下去。
“阿信会留给你，等我走后，他会保护你的安全。”
“好了，不哭了，一会儿妆又花了。”
柳无依顺着柳文渊动作抬起脸，由着他给自己擦眼泪。
“又不是不回来了，哭什么呢？”
“呸呸呸，你不许说这种丧气话，快和我一起说。”柳无依急得摇他袖子。
柳文渊被她闹得没办法，只好照做：“呸呸呸。”
柳无依看着又笑了起来，柳文渊一脸无奈地拉她起身，说：“快走，送你回去。”
柳无依不情愿地应了，把锁匙收进袖袋里才跟着起身。
不待两人往门口走，单薄的木门就被人从外面撞开，车夫被人拎着丢进门里，生死不知。
柳文渊想着今日见妹妹，无需阿信陪同，就打发人出城办事去了，他武艺一般，竟然没发现已经被人埋伏了。
柳文渊下意识揽着柳无依的腰，带着她往屋门口退去。
两人站定，他焦急问怀里的妹妹：“玉娘，你没事吧。”
柳无依摇摇头，柳文渊这才放下心来，看向院门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柳无依抓着哥哥的手臂，跟着往门口看去。
澹台迦南背负双手走了进来，澹台三和何勇两人跟在他的身后，屋檐上埋伏着的锦衣卫也在此时显出身形，手里的弩箭对准了院里的柳文渊。
他俊美无俦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无，眸子黑沉透不进丝毫光亮，长眉斜飞入鬓，蟒衣玉带的模样透着说不出的高不可攀，让柳无依恍惚回到了第一次见澹台迦南的时候。
“有人通报本督，一男子在此地与本督的夫人密会。”
进门来的澹台迦南看也未看柳无依，矛头直指柳文渊。
柳无依听见这话，才注意到两人如今的姿态，在外人眼里看起来过分亲密，忙不迭松开了哥哥揽着她的手臂。
知道澹台迦南应该是误会，她和人有不正当的关系了。
柳无依心急如焚又不敢离开哥哥身边，生怕自己离开了，那些埋伏的锦衣卫就迫不及待地向哥哥动手。
“大人，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你放他走，我和你回府去，解释给你听。”
柳无依殷切地看向澹台迦南，期待着他能答应。
澹台迦南薄唇微勾，幽黑的眼眸里却看不见笑意：“待我杀了这个奸夫，自会带玉娘回去。”
柳无依心下一凉，大人对哥哥的误会太深，可她又不能当众叫破哥哥的身份，否则哥哥一个早该死了的人还活着，不仅罪加一等还要担上欺君罔上的罪名。
届时无论是谁都保不住他。
最好的法子，依旧是说服大人放走哥哥，她再私下同他解释。
“玉娘没有什么所谓的奸夫，此生此世都唯有大人一个男人，大人不信玉娘吗？”
柳无依纤眉轻蹙，澄澈的杏眸里蕴满了水意，心碎不已地看着澹台迦南。
“好玉娘，你让本督杀了他，本督就信你。”澹台迦南如是回道，负在身后的手，早已紧握成拳，还未痊愈的肉疤再次皲裂，丝丝缕缕的鲜血从伤口处流淌出来。
澹台迦南还是高估了自己，真的见到了这一幕，他才知晓自己有多嫉妒旁人能得到玉娘舍命相待的喜爱，又有多离不得柳无依，他不愿意再回到那种冰冷无趣，只有权势为伴的生活里。
今日将这一切都戳破了，若是柳无依心中无他，便是人在身边也如坚冰刺骨之寒。
他多么希望，玉娘能在他们二人中选择他，他便就此既往不咎，放那人离去，只要他们再不见面就好。
若是柳无依执意要护着他，便…随他们离去吧。
“大人，你不能杀他，求你不要杀他。”柳无依向侧边一步，结结实实的挡在了柳文渊面前，急得口不择言。
大人向来言出必行，柳无依真的害怕他要杀了她的亲哥哥，若是她今日不慎让哥哥有了意外，她该如何再同澹台迦南在一起，又怎么面对哥哥？
柳文渊却是在观察澹台迦南，依照他的眼力轻而易举分辨出，澹台迦南双臂肌肉不正常地紧绷，显然是在用力的状态。
对方神情看不出什么，可自家妹妹那一句请求后，柳文渊注意到澹台迦南身形微微晃动了一下。
柳文渊眸光微闪，计上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