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岁音歪头狐疑地看向他,道:“你当真没想到?”
金衍细眉轻挑,神情有些不悦,“二姑娘不信?”
她还真有些不信,于是低头不语。
金衍本源之力既是双生花,又与那双生花妖帝同根,只要妖帝不死,他应该也死不了吧。
适才她被重重烦乱的事情扰了心神,没想到这一块,金衍怎么会想不到。
怕不是诓她的吧。
头顶的金衍轻轻叹出一口气,好似被她的表情伤了心,“我一心赴死,在二姑娘眼中却是这样的。”
“既如此,倒不如死了干净。”
哪个人像他这样,天天把死不死挂在嘴边。
长廊黑得不见天日,外头是个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因为这些事也浪费了好些时间,虞岁音懒得去思考他到底是不是在捉弄她。
斩了他的本源,虽然还是会受伤,但只要妖帝不死,杀了妖帝,夺了双生花根。
莫说死不了,水晶兰诅咒也能解了。
就是要受些苦,怕是要一直这么虚弱下去。
不过比之前会丧命的情况要好接受些。
“妖帝不死,你就能活,对吗?”
金衍已经转根化生在了水晶兰上,她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其实也没有太大的把握。
“嗯。”金衍淡淡应声。
“你信我吗?”虞岁音没头没尾一问。
金衍上前一步,低头瞧她,苍白的指尖绕着她腰间的粉红色腰带玩弄,“既然两情相悦,那必然以诚相待。”
末了,他又加一句,“我是二姑娘的。”
虞岁音没有抽出腰带,而是从储物囊里摸出一个玉瓶,放到他手心,“这是上好的聚灵丹,你吃下去,若扛不住了,就喊我。”
“我不会让你死的。”
金衍接过,笑若春风,“有二姑娘这句话,我也心安了。”
说话间,虞岁音拉着金衍连连退开,将金衍安置在最中间那道门里,里面什么四壁漆黑,地上有些干涸的血迹,浓重的腥味弥漫在空气中,闻着实在让人难受。
她安抚道:“你且忍忍,等我破了阵法就带你出去。”
“嗯。”金衍闷闷应道。
虞岁音顺手将常安君给捆了拖进去,安置在角落,离金衍远远的。
做完这一切,才跨步出门。
召出双剑握在手里,深吸一口气,灵气汇聚双掌,悠悠传入剑尖,灵剑似有所感,发出阵阵嗡鸣,宛如一条被缚于石墙的龙,一朝冲破,笑傲九天。
初宁剑猛然插入地底,地面受不住这滔天威力,颤颤震动起来,沙石飞落,为原本微亮的剑光添上几分朦胧。
她抬眼起身,眼里是对这场战役的势在必得,身后悬浮着一把无形剑意,竟渐渐高涨,像是神仙打架的法相天地,顶破了乌黑的石墙。
碎石飞落间,一抹粉色身影屹立中央,她忽然转身,翻转回去时,手中冰剑猛然一挥,酝酿出一道极强的剑芒。
只听“嘭”的一声,木门碎裂,头上以及面前的墙霎时爬满条条裂缝,好似轻轻一推就会倾倒,脆弱不堪。
微微光亮自头顶墙后传入,想是外头天还没黑。
虞岁音的手被震得发麻,握着冰剑的手微微打战,缓缓流下一条蜿蜒的血条。
“咳!”
屋内一道痛苦的重咳响起,虞岁音顾不得手上的伤,连忙推开门跑过去。
“金衍!”
金衍双手撑地,一膝跪在地上,低着头,唇上还有未流进的鲜血,他闷声咳出喉咙的血,即使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虞岁音都感受不到他的呼吸声。
他整个人像是从一群尸体里捞出来的半死不活的活死人。
虞岁音飞扑过去蹲在他面前,手掌撑着他的双肩将人微微抬起,金衍脸上因痛苦而微微扭曲,涨红的面皮下青筋突兀的显现出来。
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美艳绝伦。
虞岁音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心中腾升起一股自责,抬起袖子替他擦拭嘴角的鲜血,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
金衍涣散的痛苦渐渐凝聚,错落在虞岁音关切的眼睛里,顺势向前一扑,整个人就面对面趴在了她的身上。
下巴搁在她的右肩,感觉着身前人的提问,微微扭动一下,叹道:“你瘦了。”
从前抱起来不是这种感觉。
虞岁音环抱着他,身形悬殊,她不得已向后仰,膝盖慢慢落在地上承受着两个人的重量。
见他还有力气说话,心里猛然松了口气,“没有。”
金衍闭着眼,抱着人不松手,哑着嗓音道:“就是瘦了。”
“三个月前没有这么硌人,骨头都冒出来了。”
虞岁音这几个月很忙,一点没感觉到自己的身量有没有变,也不与他争了。
“好好好,瘦了,我背你一起出去。”
说着就要动,金衍却将她梏得紧紧的,虞岁音也不敢大力争夺拖,耐着性子道:“先出去,我看看你的伤。”
“我走不动了。”
“我背你。”
“不用,让我抱抱,快抱不到了。”金衍的声音很小,就是在耳畔也回响了好一会儿才琢磨清楚。
“什么?”
这话听着太悲观,虞岁音不明所以。
接着,她感觉到身上的金衍钳制他的手渐渐落了下去,虞岁音还以为他是打算一起出去了。
于是自己也松开了手,抬起他的右臂正准备转身背起他,哪知轻轻挂在她肩膀的那只手臂缓缓脱落。
金衍像是忽然失去支撑的枝干,双膝跪在地上,头向下倒了下去。
“金衍!”虞岁音眼疾手快捞住了人,跳动的心口惊魂未定。
若是她不接住,这头朝下重重地栽下去,必得头破血流。
虞岁音抱着他的腰身将人托起,抬眼便见着金衍双目紧闭,眼皮微微战栗,身上浮现一片死气沉沉。
“你怎么了?”她焦急问道,细听还能听见淡淡哭腔。
金衍手指动了动,想抬起来,却没有力气。
在虞岁音惊慌的目光中,最终也没有动起来,只是用小到宛如细叶落地的声音说道:
“死不了。”
话落,一个绿色玉瓶从袖子里一骨碌滚到了地上,滚动速度极快,一瞬间就滚进了如墨的房间一角。
虞岁音只来得及用余光一瞥,旋即双目微睁,看着金衍又怒又急,“我给你的药你没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