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就是悬崖。
谢令仪侧过脖子,任由冰凉刺骨的匕首贴着自己的喉管,一举一动都十分配合。
“你冷静一些。”
脚后几乎已经临空了。
谢令仪忍不住对舜华说道。
舜华红着眼睛,恨不得将对面的男子千刀万剐。
“杀你皇兄的人是我,灭你北凉的还是我,你放开她!”
萧衍一袭玄衣,脸色有些发白。
舜华被激怒了。
她右手一使劲,狠狠在谢令仪的脖子上划出一道皮开肉绽的伤口。
谢令仪咬着牙,没有喊痛。
萧衍深吸一口气,主动往后退了退,“舜华公主,你不要冲动,你与萧成隽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依他的为人,他是绝不会让你活下去的。”
“舜华公主,你信我,只要你放开她,我可以放你走,可以既往不咎,不追究你们北凉……”
舜华忽然大笑起来。
眼泪却一滴一滴地砸下来,砸到了谢令仪的脸上。
“萧衍,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竟然也会爱上一个人。”
舜华抹了脸上的泪,漠然地看着萧衍,“挑开你的手筋,你自己动手。”
“不要——”
谢令仪顾不得自己还在舜华的手里,急地大声喊道。
“你闭嘴!”
舜华狠狠扇了谢令仪一耳光。
“萧衍,我不允许——”
“好,我答应你。”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舜华缓缓勾起唇角。
悬崖边只有三个人,谢令仪是个废物,不足为惧,萧衍被挑了手筋,也是个残废,届时,她想杀谁,就杀谁。
她一定要让这两个贱人受尽折磨,死无全尸。
“秦王殿下,您快些罢,不然……”
舜华冷笑一声,锋利的刃光在谢令仪的脸上划来划去,“这么美的一张脸,就这么毁了,岂不可惜?”
“我说,你别动她。”
萧衍浑身翻涌的冷意,让舜华心头一颤。
“断右手的!”
谢令仪拼命摇头。
萧衍看着她,眼神倏尔变地柔软。
“别怕,有我在。”
在谢令仪惊恐的目光里,萧衍缓缓拔出了利剑。
手起刀落。
萧衍没有丝毫犹豫地切开了自己的右腕。
霎那间,血流如注。
谢令仪的心像是被烙铁灼了一下,疼地她眼前一白。
萧衍的右手慢慢耷拉了下去,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舜华满意地笑了笑,“一晃数年,秦王殿下还是这么的一诺千金,舜华佩服。”
萧衍忍着剧痛,身体在轻微的发颤,“放人。”
“哈哈哈哈——”
舜华仰天长笑,笑地眼泪都流出来了。
她低着头,用匕首在谢令仪的脸上勾勾画画,“果真是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怨不得,萧衍为你要死要活,怨不得萧成隽为你黯然神伤,夜夜买醉……”
谢令仪闭着眼睛,默默忍受着脸上的刺痛。
鱼死网破。
她逃出来了,舜华的人也都死光了。
舜华恨她恨的深入骨髓,一路追她追到了悬崖边。
若不是萧衍及时赶到。
恐怕,她们二人今日就要同归于尽了。
面对恐吓,谢令仪没有任何表情,舜华顿时觉着索然无味,转头一想,她笑吟吟地谈起了另外一桩事来。
“秦王殿下,舜华听闻您一直有个心上人,这么多年来您一直在找她,只是不知,您找到了吗?”
谢令仪猛地睁开了眼睛。
舜华“哈哈”一笑,对谢令仪的反应满意极了。
“王妃娘娘,谢大美人儿,我还以为您真的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意呢?”
心脏开始疯狂跳动起来。
谢令仪硬着头皮,慢慢去看萧衍。
萧衍似乎并未察觉。
“干你何事?”
舜华叹口气,有些惋惜的口吻,“你我好歹是旧相识了,我关心关心你的婚姻大事,难道不可以吗?”
萧衍冷冰冰地回应道,“萧某家事,不劳烦公主操心。”
“哎——”
舜华嘴角笑意更深,“舜华也是怕有人鱼目混珠,辜负了殿下的似海深情。”
谢令仪脊背一僵,像是掉进了冰窟里,浑身都冷的要命,舜华不过三言两句,就挑的她分寸打乱,比她孤立无援,一人面对狼群时还要绝望。
“殿下倒是不急,您也不看看,谢大美人儿的脸色……瞧瞧,她都怕成什么样了。”
萧衍以剑撑地,语气变地不耐烦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
舜华反问自己,脸上闪过一丝迷惘。
“我想让你生不如死啊,萧衍。”
沉默过后,舜华似乎想起了自己要做何事,笑吟吟地继续说道。
“你这个王妃啊,她是假的,她的身世,她的玉佩,全都是假的——”
舜华笑着,眼角滑过泪来,“你爱错了人,萧衍。”
同萧衍初见时,舜华便笃定他是与自己相伴一生之人。
此生,舜华非萧衍不嫁。
可惜,萧衍的心太大,装着江山社稷。
可惜萧衍的心太小,全然都扑在了那块稀巴烂,丑死人的玉佩上。
萧衍的心,不肯分哪怕一丝一毫给她。
舜华到底心存希冀,暗地里还帮着萧衍找过那破烂玉佩的主人。
皇兄说过,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她是北凉的公主,文韬武略,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一个贫民丫头的女儿,等萧衍一朝一日找到了,也会发现她不过如此。
萧衍他少年时最旖旎的梦,许是已经大腹便便,成了整日发牢骚的黄脸婆。
她怎么会比得上舜华公主。
可是后来,皇兄死了。
死在了萧衍的手下。
他们再没有以后了。
从皇兄死的那刻起,他们就是仇人,不死不休。
“萧衍,你真的很蠢很蠢,你知道吗?”
舜华努力将眼泪憋了回去,“琅琊王氏获罪后,谢令仪就被长宁侯府放逐到了庄子里,她从未去过琅琊,怎么可能是那破烂玉佩的主人。”
萧衍浑身一震。
难以置信地看向谢令仪。
谢令仪垂下眸子,不敢再看他。
舜华笑了笑,继续悠哉游哉地戳谢令仪的肺管子,“萧衍,你又可曾知道,谢大美人儿是怎么回到长宁侯府的?她啊……”
“不要说了!”
谢令仪厉声打断舜华的话音。
深深吸了一口气,谢令仪慢慢抬起眸子,往日淡然的眼底多了一份哀求。
“萧衍,对不起……那玉佩确实不是我的。”
谢令仪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我杀了人,那庄子里的人都是我杀的,还有你捡的那个荷包,也是我的……”
谢令仪狼狈地移开眼。
从未有过的狼狈。
像是锦衣华服被人生生扒了下来,只露出了一具丑陋的,疤痕累累的尸体。
“可是……可是我也不想这样,我是被逼的,那些庄子里的人想杀我,我只是想自保而已,我只是想活下去,你能……理解我……”
谢令仪干巴巴地狡辩着,翻来覆去地重复着“我不是故意的”。
萧衍定定地看着她,眼底是谢令仪从未见过的冰冷。
“你说完了?”
谢令仪鼻子一酸,有些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