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娟儿蹭得从地上站起来,一脸惊恐地望着亲娘,不相信刚才的话是她说的,质问道:“你让我给别人当妾?还是给高婵儿的男人当妾?”
陈氏被盯得心里发毛:“你什么眼神?进洪家当妾,委屈你了不成?”
高娟儿心比冰湖底的万丈寒冰还要凉,她知道父母偏心弟弟,知道自己不如高婵儿惹人喜欢,可听到陈氏的话,心还是跟刀绞一般。
高老二不顾女儿阴沉的脸色,甚至觉得妻子的话十分有道理:“你娘说得不错,洪少爷若能瞧上你,是你的造化,就怕你主动送上门,人家未必肯要。同样是高家的种,你怎么比婵儿差这么多?”
虽然高娟儿才是亲生的,此刻高老二心中,却宁愿高婵儿才是他的种,大房养出来的女儿相貌好命也好,他养大的却是个不中用的赔钱货。
儿子也是,大房的石头机灵聪慧,他的儿子,五岁了,连句话说不利落,吃饭要人喂,走哪都要人抱着。
他跟大哥是一个爹娘生的,怪只能怪他娶了个不中用的女人,没给他生对好儿女。
陈氏察觉丈夫落在身上的目光,逐渐变得不友善,夫妻多年,太知道眼神什么意思,这是怪她没用呢。
——
程诺离开鹿山后,在程大壮的带领下,村民一个个爬上了山,很快寻到一片密集的树林。
众人摩拳擦掌,丛林中很快只剩下“砰砰砰”砍伐木头的声音。
程云惦记心上人的病情,他记得鹿山上有一块专门生长紫苏的地儿,从前经常采摘给家里人熬药,可以缓解风寒带来的症状。
那地方比较偏僻,应该还没被人采摘了去。
程云想去摘草药,又怕爹娘不答应,咬着嘴唇思索半晌,决定独自前往,争取速战速决,早点采了药草回来,没准爹娘发现不了,即便发现了,紫苏也到手了,哪怕是被骂一顿,值了。
趁着众人齐心协力砍树之际,程云缓缓退到队伍最后头,用树木做遮挡,很快没了踪影。
等赵氏砍柴累了,想喝口水缓一缓,下意识在人群中搜寻儿子身影时,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大壮!”赵氏声音带上抖意,“儿子呢?”
程大壮擦了下鬓边的细汗,四下张望,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谁看到我儿子程云了?”
四周占了近十人,几乎都是汉子,有人摇头,有人跟着张望搜寻。
突然有人说道:“刚才还在我旁边砍树的,是不是去尿尿了?”
程大壮往稍高的地方走了几步,还是没看到儿子踪迹,心里有了个不好的猜测:“小兔崽子会不会去给高家孙女采草药去了?”
刚才说话的男人眼睛一亮:“真有可能,我刚听他嘴里,一直念叨着紫苏、紫苏……”
赵氏气得一个倒仰:“小王八蛋,看我不抓他回来扒了他的皮。”
十七:“赵嫂子,别生气,先把人找回来要紧。”
赵氏将手里的斧子往地上一丢,直接在雪地里砸出个坑,撸起袖子就要去抓人,“我知道他去哪儿了,我去找!”
鹿山什么地方长了紫苏,还是当初她告诉程云的。
程大壮和十七同时道:“我跟你一起去。”
村民们纷纷道:“我们也去,万一没找到,还能抓紧时间分散开,再找找。”
“没错,反正树砍得差不多了,一起去吧,待会儿你们要揍孩子,我们还能看个热闹。”
“哈哈哈……正好看看山上还有哪些地方的树能砍,要是遇上点野鸡野兔什么的更好。”
这段时间,大伙儿养成了集体行动的习惯,加上今天砍了树,家里不用再担心柴火烧,心情颇好。
要是能抓到点野味,给家人改善下伙食,更是喜上加喜的好事。
程大壮笑道:“行,那谢谢大伙儿了。”
众人三两成群,开始往山里走去。
另一边,程云真在原先采摘草药的地方,挖到被积雪覆盖的紫苏,好在紫苏耐寒性好,没被冻死。
他宝贝似的踹进怀里,没有立即离开,想着来都来了,万一家里有人也病了,熬煮了能治病。
程云继续往下挖,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揣了满怀,准备起身离开之际,突然觉得后背像是被人盯住一般,身体升起一股毛骨悚然之感。
紧接着耳边出来一阵细微的积雪被踩实的“咯咯”声,声音很小,明显不是人脚步能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林中显得格外清晰。
程云缓缓转过头,整个人愣在原地,如坠冰窖,他目光直直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瞳孔,那是一双犹如冷火的眸,像是淬了冰的刀锋,直直刺入骨髓。
狼。
一头骨瘦嶙峋的狼。
一头眼睛泛着惊喜绿光的孤狼。
程云呼吸停滞,脑海中只剩两个字。
“完了。”
一瞬间,少年连哭都忘了,瞪大眼睛,望着瞳孔扩张成幽深黑洞的狼一步步朝他靠近,吞噬掉他所有想逃窜的念头。
狼龇着发黄的獠牙,喉间发出“呜呜”的恐吓声。
程云浑身能防御的武器,只有手中伐木的柴刀,他死死护在胸前,不敢发声,不敢求救,怕招惹来更多的狼,更怕爹娘听到声音为他涉险。
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很多人和事,最后摸着胸口的紫苏,喃喃道:“还没有把草药给婵儿……”
后悔吗?
程云问自己。
肯定是有一丝后悔的,要是没来摘草药,他遇不上狼,但心里又有点为心爱之人赴汤蹈火的英雄主义感。
可惜孤狼才不管他英雄救美的自我感动,已经朝程云扑了过来。
第一次,程云挥舞柴刀躲过孤狼的致命攻击,第二次,没那么好运,狼锋利的爪子在他胳膊上撕开一道口子,温热的雪落在雪地上,像是绽放的红梅。
鲜血给了狼刺激,它的瞳孔骤缩,隐隐带了丝兴奋,程云知道这次是真的完了。
孤狼一跃而起,獠牙大张,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他下意识环抱住身体防御。
意料中的疼痛没有来袭,只听一道厚重划破空气的声音响起,下一秒,“砰”的一声,身旁有重物倒地。
程云睁开眼,看到的是倒在身旁不远处的孤狼,一把眼熟的斧头死死定在狼腹部,陷得又深又紧,几乎要将狼砍个对穿。
他脑袋僵硬地朝斧子劈来的方向望去,那里占了一群人,为首的是十七叔,方才锋利的斧头就是他挥出来的。
再后是他的爹娘,满脸惊恐,尤其是他娘,脸色可以用煞白来形容。
“娘,爹。”程云缓缓张口,才发觉声音沙哑到不成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