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如狐,狠如狼。”
殷城子眼中掠过一抹精芒,拍了拍身上的老旧道袍,捋须轻笑。
“我们跟着他,怕是要搅得这上京城天翻地覆了。”
“但自古以来,唯有富贵险中求。”
“不拼一把,如何上位?”
这位十余年抱负不得施展的落魄道人,在此刻展现出来的决心,远超任何人!
秦宣脸上露出一丝若有所思,旋即重重点头。
“那就先替他尽心做事,若真的有一个锦绣前程……”
“我这个宰相之子,替他鞍前马后又何妨?”
殷城子刚想说话,却猛然听到从远方传来一阵闷雷般鼓声,眼神骤变。
“自陛下登基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午门敲登闻鼓伸冤,再联系刚才楚千户说的谢氏带兵入城。”
“贫道明白了,谢氏欲借登闻鼓煽动百官百姓,待民怨沸腾,再以清君侧之名起兵,届时内外呼应。”
说到这里,这位中年道长胸膛微微起伏,神色间竟然露出一抹兴奋。
“五公子,我们的前途来了!”
……
“今日!我等就是断送自己的前途,也要控诉酷吏楚奕七大罪!!”
一名穿着深绯色官袍的中年官员,带着数十名大臣,神情激昂的敲响了登闻鼓。
这位礼部右侍郎吴桧,乃是谢晋门生。
他的夫人,更是谢晋的妹妹。
这层师徒关系、加上姻亲纽带,使得他今日成为了这场大乱的领头羊。
“咚咚咚!”
一道接着一道的鼓声,如雷贯耳般开始响彻整个皇城,继而引出了大量三省六部九寺五监的官员。
其中不少人加入吴桧的伸冤队伍中,以至于看上去气势极大。
此时,萧云毅这位微末小官也听到动静走出来,当即便见到吴桧声泪俱下的大声控诉了起来。
“臣吴桧!今日要为无辜谢氏伸冤,更要弹劾楚奕七大罪!!”
“一罪,楚奕残害忠良,构陷谢氏子谢御麟用厌胜之术,致其满门将被抄斩,罪大恶极!”
“二罪,此狗贼擅改祖制,毁《大景律》另立执金卫私刑,残害御史中丞、给事中等十多名朝廷官员,令人发指!”
“三罪,他为酷吏,大兴杀戮,肆意妄为,箭杀渔阳公主驸马,残害宗室,侵损皇室名誉,理当处死……”
最后,当萧云毅听到那位礼部右侍郎又来了一句“楚贼不除,国无宁日”,瞬间像是被进心坎了。
他,差一点也要加入这个队伍中了。
但幸好理智尚存,如今事态严重,尚不知如何变化,且静观其变。
“不过,今日楚奕怕是难逃一死了!”
再接着。
数以千计的太学生混杂着大量百姓,浩浩荡荡的出现在午门外,齐呼‘诛楚贼’,声浪震天。
“这泱泱大景朝,如何轮得到一个酷吏逞凶,定要将他抽筋拔骨,悬挂于午门之上……”
很快。
消息传到女帝耳边。
这位陛下丝毫不慌,自登基起,她便知这龙椅下埋着无数白骨。
今日若退半步,明日便是万丈深渊。
“朕若向他们妥协,连自己亲手提拔上来的爵爷也保不住,谁还愿意为朕卖命?”
“他们,太小瞧朕了!”
颜惜娇服侍在旁边,低声说道:“陛下,一千名左右领军也已经顺利进城了,打的旗号是清君侧、诛楚奕。”
女帝目光冷冽,凤眸中寒光闪烁:“清君?朕故意放他们进来,就是要清了这群叛逆!”
“既然已经瓮中捉鳖,朕便再加一把火!派人去给楚奕送一道手令,命他杀无赦!”
“等处理完那群叛军,朕要在皇墙上,看他来午门如何将那群所谓的进谏‘忠臣’,一个个杖毙!”
她缓缓起身,龙袍曳地,声音冷厉中透着杀意:
“他们以为朕在乎名声,那不过是锦灰堆里,一把蛆虫啃剩的烂线头罢了。”
“朕,不需要!”
“就算杀个血流成河,朕也不在乎,朕之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同一时刻。
一名身段丰腴的美妇,正在酒肆柜台,低头忙活。
她尽管穿着一件略显粗糙的棉布衣裙,可腰肢丰腴,肌肤白皙,举手投足间带着几分妩媚的成熟风情。
顿时,一名酒客盯着那位沽酒美妇饱满的胸口,忍不住发出一阵淫笑。
“老板娘,你身上这两团雪球子,可比盐粒要值钱,哪天让我尝尝咸淡啊?”
角落里,更有一名酒客放下酒杯,醉眼迷离在秦娘子腰肢上贪婪扫过,咧嘴嘿嘿直笑。
“这小腰扭起来,怕是能把阵亡将士的魂给勾回来吧?”
两人的污言秽语,引来一阵哄笑。
只见那位身段丰腴的美妇人,反手抽出柜台下的剁骨刀,刀背拍得案板上的猪头骨咯咯作响。
“昨儿,有军爷给老娘托梦说缺个引路的,正愁找不到舌头打卷的醉鬼当祭品!”
“要不,就请你们两位去黄泉路走一遭啊?”
两名醉汉被她这番话吓得酒醒了大半,面面相觑,不敢再多言。
可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
“快看,好像是南衙军的士兵进城了!”
“看着,要发生大事了!”
等那位秦娘子疑惑的走出去一看,就见到近千名全副武装的士卒,正沿街而来。
他们甲胄森然,刀枪映着阳光,寒光凛冽,气势骇人。
但忽然,她又看到一道十分熟悉的身影从长街尽头走来,心生疑惑。
“咦?那不是赵云将军吗?”
“他,往前走,这是要干什么,拦军?”
楚奕的确是来拦军了。
他骑着一匹骏马,身后带着数百名执金卫,朝着对面乌泱泱的左右领军将卒走去。
远处。
那些左右领军士卒私自打开武库,披挂甲胄,刀枪齐备,神情凶狠,杀气腾腾。
而此次策划兵变的,正是一个中郎将,唤作苟齐。
他深受谢氏大恩,今日便是来报恩的,同时也想为自己的前途更进一步。
此刻,他身披重甲,手持长刀,骑在一匹高大的战马上,神情桀骜。
“楚奕,不过是一个一朝得势的小人罢了,待会拿他天灵盖当夜壶。”
“毕竟,谢氏祠堂还缺个镇邪的腌臜物……”
众人瞬间哄堂大笑,只是笑声还未持续多久,便在下一刻戛然而止。
只见对面,赫然出现大批执金卫。
他们已经列好阵,刹那间刀枪林立,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而楚奕则是缓缓策马向前。
他一个人单枪匹马地走在队伍最前方,身影挺拔如松,神色冷峻。
苟齐的笑容渐渐僵住。
他没想到会有执金卫的人前来阻拦,这跟计划不符啊?
“来将,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