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名叫甘宁,字兴霸,巴郡人士,因蜀中叛乱兵败而逃,我家族之中有人熟识黄祖军中督苏飞,得到了些许消息。”
许泽听闻这个名字眉头一挑,走到校场旁案几后坐下,喝了一口水示意刘晔继续说下去。
“甘兴霸熟识蜀中地形,知晓益州之事,日后会有大用。”
“且,他作战勇猛,熟悉水战,堪当先锋大任,可是却不得重用,”刘晔笑道:“说起来,经历倒是和君侯颇为相似,原本投刘表亦是得人举荐,他自己也曾为蜀中六百石郡丞,可以说威望、名望都很高。”
“只可惜,早年曾以锦布做帆、悬以鸣铃为水贼,刘表因为这些经历而不见,于是甘兴霸欲过江投奔孙策,可又被黄祖拦下。”
“那和我的经历可大为不同,没什么相似的,”许泽笑着摆手:“我当初可做不到六百石的地步,如果没遇到文若、奉孝,现在恐怕还在靠厮杀积攒军功呢。”
不知道要杀多少人,才能达到最开始的起步。
刘晔轻笑,接着说道:“他被黄祖拦下后,就驻守在沙羡一带,但是不得重用,半年来几乎是做垫后、筑防之事。”
“苏飞和甘宁相熟,几次想要保举,但都被黄祖拒绝。”
“我估计,是荆襄不喜此人,但是又不想让他渡江,收治于麾下又不重用,便是不想让他人启用。”
“有道理,那我该如何招揽?”许泽大方的笑着,甘宁他定然是要的,而且现在自己占据了庐江,就算是不要,这锦帆贼也去不了江东了。
刘晔道:“君侯本来在江淮就有威名,九江一战后更是无人能及。”
“只需以书信送达苏飞,再贿赂黄祖即可,而且黄祖对君侯也颇为尊重。”
“当然,若是能请得天子诏书,则更好。”
“没问题,”许泽露出了微笑,微微点头。
“对了,我还有一位故友,姓鲁名肃,与在下常有书信往来,乃是临淮之人,才学见识也颇为不凡,性情豪爽,为人乐善好施……”刘晔说到这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在下如今虽有虚名,但无实绩,保举实在不敢提,若是君侯有意,我可书信请他前来相助政事。”
“可以,”许泽微笑点头,伸手拍打刘晔的肩头,道:“若是子扬举荐之人,我定会重用,何须功绩证明?”
鲁肃啊。
我可太有意了,你就尽管拉来吧。
江东四任大都督,如今我可尽占其二!
这些英才能从江东出来最好不过了,反正投奔了江东也是一辈子郁郁寡欢,还不如到我麾下征战四方来得痛快。
……
七月。
沙羡水军东南营地。
甘宁正带着沈弥、娄发等八百旧部在此疏通河道,神情悲愤。
想当年巴郡时,游侠四方,藏舍亡命,声名威震乡里,出入雄武,光耀非凡,“陆行不避虎狼,水行不避蛟龙”,所到之处锦绣相随,光彩奢侈。
现在,穿片甲、着布衣,下河以苦活,日夜修筑堤岸防线,黄祖不予兵力,不给重用,每逢征战则让他领旧部垫后,不断耗损。
又不让他征兵。
长此以往,自己将会耗死在荆州。
甘宁眼角多了些许细纹,眼神也不如以往犀利,意气风发的少年许久不得见,英雄气亦被耗尽,雄健英姿、俊朗外貌如今却像个劳工。
如之奈何。
正发着呆,沈弥快速走到身旁,拱手道:“兴霸,苏飞遣人来说,晚上请我们吃酒。”
甘宁嘴角泛起苦涩笑意,点头道:“如今也只有他对我如兄弟一般。”
晚上,小宴只有简单的几道菜肴。
苏飞锦衣整装,束发于顶,颇有豪气,大谈局势,又说及了九江大战,提及了不知多少英豪,其中说得最多的便是许泽。
北方豪杰,出身流民而起,深谙军略、农耕、内政之道,又深得曹司空、大汉天子青睐,日后功绩非凡。
定是内有定国安邦之功,外可取击寇远征之略。
“兴霸兄,觉得此人如何?”
甘宁听完摇头苦笑道:“我知他是英豪,可相隔几条江河,看似很近,却远在天边也。”
“若是水路畅通无阻,我恨不得飞舟顺水,渡江而去!”
宴席之上有几个黄祖的部将手下,但甘宁心里有怨气,却根本不睬他们,将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图个痛快。
若是今后真要被人因此暗害,逼急了就多杀几个奖励,把沙羡防备搅乱便是!
那几人闻言的确神色也不好看,但却还是跟着饮了一盏。
苏飞闻言,欣慰点头。
他朝着内堂的侍从使了个眼色,俄顷有两人端着木架出来,第一人捧着锦绣外袍,第二人则是精巧的头冠束带。
“这是何意?”
甘宁跪坐起身,神情错愕。
苏飞道:“今有调令至军中,请兴霸领旧部军士,乘舟护卫商旅去往庐江寻阳,至庐江后,援助许君侯治理庐江沿岸工事。”
甘宁一愣,和沈弥、娄发同时露出奇异的神色,苏飞竟真有此能?
但此事当着黄祖所部将校的面说,会否太过?!
若是被人以此攻讦,以后可如何自处?
苏飞似乎看穿了他们的心思,道:“此事已定,兴霸无需担忧。”
“如此恩情,宁如何偿还!”甘宁眼中顿生感激。
苏飞笑而不语,又命人搬来几坛酒,打算不醉不归,几人喝到了后半夜,甘宁已将能表达的谢意尽可能的表达了出来,说到词穷了。
更是说起了年少轻狂时的事迹,而今颇有悔恨,当初打家劫舍居多,英雄事迹却少,以至于父老对他又敬重又畏惧。
“苏兄,真能去庐江?”
甘宁到现在都还觉得幻灭。
他生怕是黄祖、刘表的计策,许是得了赵韪或者某些蜀中将领的好处,想在半途将他们全害死。
苏飞拍了拍他的手背,道:“兴霸,你到了庐江一定会有所作为。”
“为何?”
现在屋内只有苏飞的心腹,和甘宁、沈弥、娄发三人,已无需再有任何顾忌,苏飞沉吟片刻,笑道:“因为许君侯似乎很重视你。”
“快快说来!”甘宁被卖了一晚上的关子,现在心痒难耐,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急忙催促:“苏兄再卖关子,宁真要生气了!”
苏飞指着他面相众人而笑:“你看,又急。”
在欢笑声中,苏飞说道:“十五日前,有诏书至荆州襄阳,封赏刘荆州,亦有文书随行发至,赦免了主位蜀中之事。”
“而后,陛下有一封亲笔书信,亲自送达刘荆州手中,传说信中谈及了兴霸之名,调遣至庐江。”
“我有一友,在江陵大营为任,他和我说曹司空有书信送至荆州水军都督蔡瑁手中,谈及旧时情义,亦许诺未来共扶大汉,以欠下人情向蔡都督请得调令。”
“而后,许君侯本人也写了书信,向黄将军说情,于是此事自上而下,再无半分阻碍,兴霸兄从此之后可驰骋江上,为大汉出力了。”
“当真!”
甘宁双眸震颤,心里感动,已不知该说些什么了,许泽不光知道他的名声,还如此欣赏,甚至不惜请动曹司空、当今陛下,只为将自己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物从荆州要走。
做到这一步,他不知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如此恩情,岂能辜负?
甘宁虽然打骂军士、暴烈嗜杀,但有一点好,他肯舍命重情义。
“兴霸,日后若是富贵,记得给我送几坛美酒畅饮。”
“苏兄,宁此生不敢忘却恩德!此情义舍命何惜哉!”两人的手紧紧相握,痛饮一夜之后,甘宁带着八百旧部,以及三百余名愿意追随的军士,沿沙羡而出,朝寻阳去。
三日缓行,在越过山涧,顺流入境的时候,甘宁在快舟的船头上,远远看见一人身穿袖袍、金冠束发、英姿不凡的负手而立。
仿佛似在等他。
“那是何人,那是许君侯否!”
甘宁朝左右而问,他没见过许泽,甚至连画像也没看过,但是心里就是能肯定,那人定是许泽!
雄姿英发,一身的英雄气!
他身后飘飞的衣袍好似聚了整个江淮的豪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