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洛泱与木家姐妹在小考核中名列前茅,终于摆脱了黄字班的桎梏。
不必再每日面对江枫眠那副虚伪的嘴脸,沈洛泱的日子顿时清闲了不少。
席间花影坐迁移,窗外日光弹指过。
——这般闲适的光景里,转眼便到了六月。
这几个月来,每逢休沐之日,沈洛泱便回京陪伴姑母与父亲。时而与木玲珑、段流月等人漫步街头,赏玩市井繁华,日子倒也逍遥自在。
君屹才登基,看得出来也确实很忙。
即便她入宫时偶遇,他也总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这日休沐,沈洛泱照例进宫陪沈太后说说话。
刚在寿康宫坐下不久,那道明黄色的身影便如预料般出现。
“母后。”
沈皇后颔首:“坐吧。”
君屹落座后看向沈洛泱,冷峻的眉眼微微柔和。
他只坐在一旁听着,偶尔插几句话。
不过寥寥数语,内侍便躬身进来:“陛下,杨将军等人已在御书房候着,说是北境军报到了。”
君屹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站起身向沈太后拱手:“儿臣告退。”
沈太后轻轻颔首:“国事要紧。”
他转身时,目光在沈洛泱身上停留一瞬,终究没再多言,大步离去。
待那抹明黄消失在宫门外,沈太后轻叹一声:“北凛近来频频异动,皇上已经连着半月未曾好眠了。你瞧,他连盏茶都未能喝完。\"
沈洛泱顺着望去,只见君屹方才用过的茶盏仍袅袅冒着热气。
这皇位人人都想坐,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诱惑力。
沈洛泱倚在湘妃竹榻上,指尖捻着颗水晶葡萄,阳光透过缠枝纹窗棂在她月白裙裾上洒下斑驳光影。
在她看来,帝王虽掌天下权柄,却不过是座黄金囚笼——晨起要防着汤羹里的毒药,批折子得提防字里行间的陷阱,连就寝时都得忧心枕畔是否藏着利刃。
史书上那些帝王,有几个能活过知天命之年的?倒多是呕心沥血,英年早逝。
在宫里用过午膳后,沈洛泱的轿辇轻车熟路地拐进了尚书府。
木玲珑早有准备,水榭里,青瓷冰鉴镇着时令瓜果,缠枝莲纹香炉吐着沉水香,六个丫鬟执孔雀羽扇立在四角,将穿堂风滤得清凉宜人。
“就知道你要来。”木玲珑头也不回地往锦鲤池中撒了把鱼食,绯色裙角被风掀起又落下,惊得池中一尾墨龙睛跃出水面。
沈洛泱径自歪在亭中的紫檀躺椅上,捏着块玫瑰酥:“你倒是会享福。”
“这天儿说热就热,就只有这水池边还能待会儿。”木玲珑拍拍手中碎屑,也进了亭子,斜倚在另一张躺椅上,顺手将锦帕盖在眼上挡光。
两个姑娘就这么并排躺着,中间的小几摆着话本。
沈洛泱的绣鞋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着,木玲珑的缕金裙裾垂落在地,像摊开的鎏金扇面。
丫鬟们远远站着,只听得见冰鉴融化的水滴声,和她们偶尔的轻笑。
待说完书院趣事时,沈洛泱突然支起身子:“听说...司瑾那个浪荡子为你闯了大牢?”
“呸!”沈洛泱话音一落,木玲珑便‘呸’了声,“他那是为了自家买卖。我新开的铺子,他可是股东……”
“股东?”沈洛泱挑眉,这个新鲜词儿听着耳生。
“就是合伙做生意的意思。”木玲珑的耳坠子晃得厉害,“我店里的伙计被人构陷,他这个二东家自然要出力。”
沈洛泱忽然凑近,盯着好友:“这样吗?”
木玲珑翻了个白眼,“不然呢?”
“可我怎么听说他直接把跟你抢地盘的王侍郎的公子给废了,还卖入了小倌馆,接了三天客才被找到,这事闹到御前,司瑾还挨了板子?”
“这个……是姓王的活该。他居然敢打姑奶奶我的主意,给我下药。其实是我把姓王的废了的,司瑾只是帮我顶包。”
沈洛泱眉开眼笑:“哟哟哟,还说你们没关系。”
“本来也没关系,就生意伙伴而已。他为我生意保驾护航,我给他赚银子,互惠互利。”
沈洛泱突然正色道:“那就好,我还以为……司瑾这人做朋友可以,当丈夫……你知道他以前有很多红颜知己吧?官家千金、江湖侠女都有。”
“银子不香吗?我非得去吃爱情的苦?”木玲珑又一个白眼翻来,“别操心我,我不傻。你多操心操心子。”
“我?”
“听我老爹说,皇上可是当着满朝文武说,边关未宁,河清未现之前,他都不准备纳新人。我看他实则是在等你。”
沈洛泱有些苦恼:“我就觉得他不对劲儿,可我不是以前的我了,我现在不想入宫,不想变成深宫怨妇。”
“那你就找个人嫁了,毕竟他是皇上,想要谁,一句话的事。但若你嫁人,他就没法子了,除非他想当昏君。”
就在此时,一个丫头匆匆进来,将一封信递给木玲珑。
木玲珑打开,越看眼睛睁得越大。
“怎么了?”沈洛泱伸脖子看去。
“几月前,听说北凛天降神女。那神女不但知晓哪天下雨,还提出很多利国利民的政策,很得北凛皇帝重用。我无意间听到了那神女所作的诗……”她怀疑所谓神女也跟她一样是个穿书者。
“她作的诗怎么了?”沈洛泱好奇道。
“总之,她说那是她自己作的诗,其实那些诗我很早之前就在一本杂书上见过。”
“啊?脸皮真厚,把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这样的人也配称做神女?”沈洛泱道。
“不止如此,这神女对我们东昭抱着很大敌意,她告诉北凛皇帝,说这天下之主不是李景沅便是咱们皇上。”
沈洛泱皱眉:“那北凛皇帝一听,不得倾全力攻打我们东昭?难怪北境最近不太平。”
木玲珑冷哼一声:“不错,但是那位神女在北凛地位很高,连续求了几次雨都成功了,所以北凛百姓将她奉为神明。不过,我知道,她不是神明,而是个虚伪、自私的小偷。”
“她真的把别人的诗据为己有?”
“千真万确。”
“你还记得那杂书叫什么吗?只要揭穿她真面目,她在北凛的地位肯定会一落千丈。”
木玲珑一愣,那‘杂书’叫《唐诗三百首》,这个世界是没有的。
“不记得了。”
“那你记得书中的全部诗吗?”
“记得。”
“你默写下来,我拿去给我爹。”
她知道敌国朝堂也有东昭的人,把这些诗交给他们,让他们更方便搞事情。
“好,等我默写好,就给你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