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这其二……”
“明煦和陈映晚认识相处的日子屈指可数,又能有什么真心?能有多深的感情?”
“明煦在边疆待了快一年多,说不定早就忘了怀州还有个小厨娘和他有过一段情意。”
“再者说,那是你弟弟,你们从小就要好,有什么东西,你跟你弟弟要,他就没有不给的。”
“不过是一个厨娘罢了,下次明煦回来看到陈映晚,指不定都叫不出她名字来了。”
陆殷辞沉默。
老夫人顿了顿,又笑道:“你该不会是怕她不愿意吧?傻小子,这可不像你了。”
“其实这也不是没办法。你是不是还没来得及告诉她,明煦已经安然无虞的事?”
陆殷辞默然点头。
几日前,他收到了明煦的亲笔信。
陆明煦不仅成功从敌人的军营里安然无恙地逃了出来,还劫持了对面的副将。
皇帝龙颜大悦,立刻封了他五品将军一职,日后明煦便可以代替他重伤的父亲带兵打仗。
这是个很好的消息,陆殷辞看到后,心里的石头也算落了地。
可他每日和陈映晚见两次,却迟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陈映晚。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迟疑什么,又或许,他不敢细究自己的担忧。
是因为他对陈映晚的感情又在不经意间改变了?还是因为明煦每一封信尾的那句“愿映晚一切安好”?
陆殷辞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似乎过于自私卑劣。
他不准弟弟和陈映晚走得太近,自己却不知不觉对陈映晚产生了感情。
从前他可以说自己这么做是为了避免弟弟受伤害,可现在呢?
似乎全然是为了他的私心。
他不想让弟弟知道陈映晚心里一直牵挂着对方。
他也不想让陈映晚知道,弟弟每封信尾都在思念陈映晚,甚至这份思念愈演愈烈。
现在的陆殷辞,竟然还会担心建功立业了的弟弟会比之前更加吸引陈映晚。
他突然不明白自己的心了。
“辞哥儿,你是我们镇北侯府的大少爷,你不必考虑太多。”
老夫人温声道。
“只要你愿意,不必理会别人的话。”
“孙儿不愿。”
他抬起头,望向祖母,眼里闪烁的情绪是老夫人很久都没有见过的。
上一次看到陆殷辞这般眼神,还是他爹娘去世后,老夫人去落桐院看望闭门不出的陆殷辞。
陆殷辞就那样窝在床的最里面,蜷缩成一团,听到老夫人的声音,才缓缓抬起头。
脆弱、无助、迷茫、悔恨的情绪混在一起,陆殷辞便溺在情绪的漩涡之中挣扎。
老夫人看得心都要碎了。
陆殷辞因为无法改变爹娘的死,陷入对自己的无边怀疑中。
后来陆殷辞走出了阴影,老夫人就再也没见过孙儿这般眼神。
“辞哥儿……”
“祖母,我知道,我想让陈映晚来到我身边,有很多种办法。但我唯独不想用您说的、最直接的办法。”
老夫人面露疼惜:“辞哥儿,你心软了。”
“就算是吧。”陆殷辞沉声道。
他若对陈映晚的感情再浅淡一些,或许也不会有这样的困扰。
只是他的感情早就不受他控制了。
但是似乎从他决定要“驯服”陈映晚的那一刻起,事情就已经脱离他的掌控。
感情,原来没他想得那么简单。
老夫人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你也大了,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吧。”
“对了,丰州那边,你可写了信给你表哥?”
换了话题,陆殷辞显得从容得多:“表哥已经回信了。”
自从听陈晓玉说要带着承慎去丰州,陆殷辞便开始准备联系丰州的表哥。
表哥是如今府里表少爷荛哥儿的爹,在丰州做官,虽不是知府这样的官职,但也有一定的话语权。
他托表哥若遇到承慎,帮忙照拂一二。
表哥当初能读书考科举,是侯府帮忙的。侯府对他有知遇之恩,他自然满口答应,一旦找到承慎便会暗中保护,并时常发信给陆殷辞汇报情况。
老夫人点点头:“你表哥还算是个精明的人,如今荛哥儿又在咱们府上,想来他会好好留意的。”
另一边,连翘端着茶壶出了门,便黑着脸去耳房找到了幼枝,二话不说给了她一巴掌。
幼枝被打得跌坐在一旁,满眼泪水:“连翘姐姐,我犯了什么错?”
连翘咬牙:“你给我的茶凉了。”
幼枝睁圆了眼睛,咬着嘴唇辩解道:“那是因为姐姐忙着责骂我,否则茶也不会凉!”
“你打量我没泡过茶?我也是从你们这位置一步步走到今日的,茶离炉的时候要多烫、端到我手里要多烫、给主子倒在杯子里时要什么样的温度,这是你们进院儿的时候就学过的!”
“我和青荷挨个儿教了你们,你现在做错了,还往我身上怪?”
幼枝不回话,只呜呜地越哭越大声。
这样的哭声很快会被主屋里的主子们听到,连翘咬牙又打了她一巴掌:“你哭甚么?是想害得我们都挨骂吗?”
此时青荷路过耳房,往屋里看了一眼,淡淡道:“大少爷快出来了,别吵了。”
连翘这才甩开佑景,又狠狠剜了她一眼,转身跟青荷走向主屋。
没一会儿,墨安推着陆殷辞出来了,沿着游廊走过耳房时,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惊呼。
一个丫鬟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差点撞到陆殷辞的轮椅。
连翘皱眉:“冒冒失失的!快给大少爷赔罪!”
丫鬟声音颤抖:“幼枝、幼枝要上吊。”
等幼枝被带到陆殷辞面前时,脖子上果然出现一抹鲜红的绳痕。
幼枝抽泣着,脸上的胭脂水粉还未擦去,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陆殷辞从前或许不会在意,但和陈映晚走得越近,他对丫鬟的态度也不自觉放温和了一些。
遇到了这样的事,他也有兴趣停下来问几句。
“你因何寻死?”
幼枝不顾连翘警告的眼神,哭哭啼啼地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连翘心里一紧,忙跪了下来:“大少爷,奴婢是在教她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