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水悬而不落,约有百丈高,看起来触目惊心!随后盘旋汇聚转动,周围水壁若瓷碗状。
而桂花岛渡船,以及一众小舟桂客皆在碗底。
流动水壁之上有百丈金色蛟龙身躯若隐若现,龙吟呼啸声响不绝于耳,一众乘客毛骨悚然,有胆小者被吓的脸色惨白,几乎肝胆俱裂!
渡船之上,一位少年一身黄色法袍,长长的叹了口气,“婆婆,这次点背,看来要交代这里了。”
一旁老妪痛心疾首,“少爷,别说丧气话。老朽虽然无用,但拼死也会为少主换来一线生机!”
少年道:“婆婆,别动不动就说死呀死啊,书上说了,可以委婉一点,比如君王死叫驾崩,诸侯死叫薨,而我嘛,应该叫天妒英才!”
老妪不知可否,她是元婴境,此次护送少年来倒悬山游历,原本家族是要派出一名玉璞境剑修护道,但被少年给拒绝了。
少年自幼与她亲近,更愿意她来照顾衣食起居。
想到此时,老妪死志已生,面容坚决,“我看谁敢动皑皑洲刘家少主!”
渡船另一侧,一名少女长得极为美艳,她单手捻算,喃喃自语道:“这老蛟元婴境修为,但蛟龙沟很像是被人指点的小“洞天”之地,本土作战,应该有玉璞境的实力,加上它的那身法袍,估计只有仙人境来了才能对付它,这艘船上会有仙人境吗?”
少女说着说着笑了出声,“若是仙人境又怎么会坐船呢?看来我陆抬,也要被干沉了……”
中土神州阴阳家陆氏,陆抬,天生阴阳鱼体质,可男可女。
桂夫人悬空而立,用着古老的神秘语言跟金色蛟龙交涉。
众人听不懂,但能感受到,金色蛟龙势大,且桀骜不驯,绝非好商量的主。
渡船之上一名元婴境修士,已经将“元凶”抓获,那是个刀疤脸斗笠汉子,站在小舟之上,手中捧着西蜀龙王篓,人赃俱获。
而那位撑篙舟长,已经被他杀死,尸身斜趴在船舷,血流不止。
范家元婴境修士剑锋抵着刀疤脸,斜撇一眼龙王篓,一条小蛟龙,周身被篓内剑气刺的千疮百孔,已经奄奄一息,不时有绿色蛟龙血液流淌而出。
桂夫人冲着舟长们喊道:“送桂客们先上渡船。”
小船快速汇聚大船,桂客们纷纷登上。
唯独王景,陈平安的这艘小舟,一动不动,舟长道:“两位贵客呆在我身后会比渡船上更加安全。渡船虽有护船大阵,但面对这金色老蛟以及水下千千万万蛟龙子孙后代,还是不够看。”
桂夫人愤怒的看了舟长一眼,但也未出言呵斥,这位舟长是金丹境,是范家这座渡船之上,前三战力。
桂夫人也心有所感,此处大水包裹,已形成一方小洞天,心湖传音跟范峻茂完全失去了联系,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栽赃嫁祸,哪怕抓住了真凶,澄清也无济于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另一侧小舟上,刀疤脸汉子将龙王篓丢下,随后对着面前范家元婴境剑修,得意大笑,“老子是金丹境,打不过你,但逃跑,绰绰有余。”
缩地成寸!
刀疤脸汉子身躯突然消逝,随后一缕白光跃上“碗口”!
金色老蛟龙须微动,碗口处一道丝线金光一闪,一声惨叫响起,刀疤脸身躯浮现,被切成两截,直直落入“碗底”,瞬间蛟龙涌现,分尸尸体。
范家元婴境剑修长剑负后,面容凝重。
渡船上,老妪心如死寂,刚刚那龙须一击,她看的清楚,这金色蛟龙得有玉璞境修为,且有天时地利,目前看来纵使粉身碎骨,也很难护住少主周全。
陆抬盯着桂花,一言不发。
“碗底”犹如开水沸腾,万千蛟龙犹如蝗虫般一跃脱水而出,密密麻麻,攻向渡船。
桂夫人催动法诀,渡船之上千颗桂树金光灼烁悬空浮动,随后渡船金色渔网状大阵,将渡船包裹。
蛟龙已经陷入疯狂,哪怕头破血流也在疯狂撞击大阵,更有咀嚼之声响起,或啃或咬,哪怕龙齿如雨点般跌落,也要撕开大阵。
大阵之内,乘船之人皆人心惶惶,纵使有范府主事儿以及一众家丁奴仆安抚维持秩序,也已经无济于事。
都想着大难临头,各自飞。死亡的恐惧如阴霾般在头顶笼罩,挥之不去。
舟长朗声道:“桂夫人,这老畜牲明显就在坑害范家,你不用多费口舌了,蛟龙凶残,吃光抹尽才甘心。”
金色蛟龙身躯化作白衣金须老者,悬空御水而立,对着舟长破口大骂道:“你才是畜牲,你全家都是畜牲!”
舟长笑声豪迈,“怎么了?畜牲都不让叫畜牲了?你就是畜牲嘛,你们蛟龙沟里一窝全是畜牲!”
王景心底暗暗惊叹,“不管这舟长实力如何,骂的挺过瘾。”
桂夫人操纵的渡船大阵在一次次蛟龙子孙轮番撞击之下,面容惨白,嘴角渗出鲜血,渡船有感震动,而她正是渡船的化身。
桂夫人一字一句道:“你杀了我,不怕南婆娑洲的那位圣人降罪吗?”
金须老者眼睛微眯,探头探脑环视四周,“哪儿?圣人在哪儿呢?我老眼昏花看不见。桂夫人,要不这样,圣人也庇佑不了你,而你还有这些姿色,不如到我的蛟龙洞穴,我家的床又大又软……”
蛟龙好淫,且性子张狂。
桂夫人气的浑身颤抖。
舟长道:“桂夫人你快些回去维持大阵,马致,你傻站在舟上干嘛,出剑对付那些小畜牲们啊。我准备单挑这个老畜牲!”
元婴境剑修马致瞪大了眼睛,心道:“我被你一个金丹境给命令了?你个老兔崽子!”
但事关紧急,桂夫人身躯已经浮现在渡船之内,她立于桂花岛之巅最高的桂树枝头,全力操控大阵。
马致也是跃在大阵之上,剑气四散,与万千蛟龙缠斗。
金须老者没有阻止二人的行动,而是不屑的盯着舟长,“你这么能指挥?一会儿到我肚子里好好指挥指挥,没事儿,你会变成一坨屎被我拉出来的。”
舟长哈哈大笑,“我看你这老畜生老态龙钟,想必是吃什么什么不消化,撒尿拉屎都无能为力的主儿。”
老蛟依旧未曾主动出手,而是在搜肠刮肚准备酝酿语言,准备骂回来,找找场子。
陈平安对王景道:“大哥,你帮我护道,我有办法对付老蛟。”
老蛟耳朵微动,此方水动领域是他营造,什么动静它都听的清楚,指着陈平安道:“你,就是你,小兔崽子,我现在不会对你出手,你赶紧想办法来对付我,让我看看,我是怎么死的!”
老蛟又指着舟长道:“你不是要跟我单挑吗,来,我让你十招,随你如何,什么飞剑啊,法宝啊,都来蹂躏摧残我,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别只嘴上有种,用你的实际行动来干死我!”
王景双拳紧紧攥起,若不是实力太过悬殊,他真想愤起捶死这个装逼老畜生!
陈平安从玉佩中取出李希圣给的道家符箓书籍,又取出风锥小篆笔,以及一张青色符纸。
王景单看符纸质地就觉得不凡,陈平安道:“大哥,给我护道,我要屏息凝神,画个高阶符箓,也许会失败,但我想试试!”
王景正欲开口,老蛟嘲讽之声已至:“小兔崽子,别说丧气话啊,你不能失败,我求求你了,一定要成功。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让你画符,待我解决了这个满嘴喷粪的老舟长,一会儿我去观摹你画符,若你有不懂的地方,我也可以为你指点一二,帮着你对付我自己。”
舟长身躯一跃而起,“屁话真多!”
渡船大阵上空,范家客卿马致剑气纵横,已经百余只蛟龙被他斩落,浑身绿色血液沾满,浴血奋战。
渡船内,同为元婴境的皑皑洲老妪并未出手。有一群人拳头高举为马致呐喊助威,他们一腔热血被点燃,但奈何出不去也帮不上忙。
无论是苻家的吞宝鲸,还是桂花岛,载客只是辅助,真正价值连城的是运往倒悬山的各类仙家货物。
负责押送的也绝非等闲之辈,金丹境,龙门境剑修也不在少数,这些人都有能力冲出大阵,协助马致迎敌,众志成城。
但皆无动于衷,货物被打散,范家倾家荡产也得赔。若是老蛟真的对自身动手,亮出宗门身份,或可保得周全,怪只怪你范家点子背,被金色老蛟给盯上了。
更有人怒骂范家祖宗十八代!没有能力,靠山不大,经营什么狗屁跨洲大船,被抢了吧,还要连带自己遭殃。
玉圭宗几人更不会出手,尤其是姜北海有老祖护道,谁敢动他?所以袖手旁观。
金栗看着师父桂夫人艰难维持大阵的踉跄身躯,跑回自己房间,蒙头大哭,“孙公子,奴家可是要死在这里了。”
王景心下一横,长剑短刀皆已抽出,但看到陈平安画符似乎十分耗费心神,额头汗珠涌现,但拿笔很稳,只是每次划动,都极为艰难。
他看的出来,陈平安在某种力量角力,就如同他跃上廊桥见那剑灵时,有邪祟作怪,几乎一模一样。
但陈平安心智何等坚韧,几欲喷涌心头血,但都狠狠的压了回去。
青色符箓见血,那“作甚务甚,雨师敕令”符也就功亏一篑了,再重写,更加难上加难。
“作甚务甚”四字终于写完,陈平安吊着一口气,不能溃散,继续写雨师二字,但无论如何催动笔力,一点都写不出。
只能先写敕令二字,随后填补雨师二字空缺。
王景看着脸色越发苍白的陈平安,自己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惊扰了他,随后安安静静的为他护道。
半空之上,老舟长老家本领全出,周身黑色雷电滋啦作响,但不能打中老蛟一次。
老蛟打了个哈欠,无聊道:“让你这个王八蛋八招了啊,还有两招。”
随后老蛟竟然一分为二,一个与舟长对峙,另外一个落在陈平安头顶高处,看着他画符,王景攥紧长剑,老蛟食指对着嘴,比了个噤声动作。
王景内心骂骂咧咧,“尼玛,真的是让你装比装完了!”
老蛟一脸得意的看向王景,露出了一副就是喜欢看,“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得意神情。
老舟长周身雷电尽数散去,已经有些气喘吁吁。
老蛟嘲讽道:“怎么?打完了,这就黔驴技穷了?!嘴巴臭,修为更臭!”
话音未落老蛟已至老舟长身前,单手成爪,瞬间刺破老舟长胸前,血气四散,老舟长一大口心头血吐向老蛟,老蛟身躯陡然消散。
老舟长身躯跌落,他隐约能看到海底几十只蛟龙张开巨口,准备将他生吞活剥。
一把短刀飞跃而至,随后刀身变得硕大,将老舟长接住,刀身蓝光煞气喷涌,水底蛟龙皆被刺的眼睛无法睁开。
老舟长周身血气被短刀尽数吸入,他有感短刀危险,所以撑着一口气,跳跃入一方孤舟之上,显然有些奄奄一息。
老蛟龙身躯合成一具,端立陈平安头顶半空,陈平安敕令二字已经完成,但雨师二字,如何写都写不出来。
陈平安再也支撑不住,一口心头血喷涌而出,只是身体前倾,护住了青色符纸。
血喷了王景一脸!
老蛟龙哈哈大笑,“就差那么一点,差一点你们就可以对付我了!但此方天地,我就是仙人境般的存在,在这里,我就是唯一的神!别说杀死我,就算是伤,你们也伤不了我一根毫发。”
渡船众人大多眉眼低垂,马致已经深负重伤,那怕元婴境血肉可以再生,但也架不住蛟龙的车轮战无休止攻击。
桂夫人脸色惨白如雪,衣衫也被金色血液浸染。
“大哥,对不起……”
陈平安孱弱道。
王景抹了把脸,安慰道:“人力总有穷尽时,不会因为雄心壮志坚韧不拔而改变。”
老蛟龙赞许道:“这个长剑小崽子有点见识。符箓品相不俗,还有那个毫笔我也甚是喜爱,还有那个养剑葫芦,玉佩里面……哈哈哈,发财了发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