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严?”她声音平平,听不出情绪,“他以为这京城是个铁桶,想把谁困死在里面?”
林宇眼睛一亮:“将军的意思是?”
“等。”连若因只吐出一个字。
“等他把兵调走,等他自己后院起火,等这京城唱空城计!”
林宇懂了。
“然后呢?”他追着问。
连若因走到桌边,抄起了那杆银枪。
枪身冰凉,在她手里却仿佛活了过来,枪尖的寒芒一闪。
“然后,”她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该我们,出去了。”
“这波操作,稳了!”林宇咧开嘴,那股子沙雕劲儿又冒头了,“将军,您划下道儿来,我第一个上!”
楚昭仪看着这两人,一个冷得像冰块,一个热得像火炭,心里那点惶恐,竟也散了不少。
接下来几天,京城的气氛肉眼可见地绷紧了。
街面上巡逻的兵丁多了几倍,盔甲锃亮,长刀出鞘,连寻常百姓说话都压着嗓子。
皇帝的旨意雪片似的飞出来,京畿卫戍的兵马一队队开拔,直奔河东,那架势,恨不得立刻把陈敬剁成肉酱。
连若因他们住的这座宅子,外面更是围得跟铁桶似的。
明哨暗哨加了好几层,耗子都钻不进来。
府里头,却还是一片死寂。
连若因整天待在屋里,擦枪,看兵书。
林宇和楚昭仪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蔫儿了吧唧的,瞧着真像是被吓破了胆,认命了。
可暗地里,消息却没断过。
绿萼那条线,现在是真派上大用场了。
“京畿卫戍,走了三成了!”夜里,绿萼的声音从门缝里飘进来,又轻又快,还带着点儿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兴奋,“城里头,空了不少!”
“好!”林宇在屋里低低应了一声,指节捏得咔咔响。
机会,来了!
他立刻摸去找连若因和楚昭仪。
“将军,京畿卫戍调走不少人,宫里肯定虚了,咱们是不是该……”林宇有点急。
连若因却摇头,声音还是那么稳:“不够。”
“还等?”林宇不解。
“等他觉得我们彻底没威胁了,等他把心思全放在河东。”连若因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要动,就得一下打死,不给他喘气的机会。”
又熬了两天。
京城那股子快要爆炸的紧张劲儿,好像真松了点。
街上的兵丁还在,但看着没那么杀气腾腾了。
皇帝的心思,显然全扑在河东那摊子烂事上了。
这天晚上,没月亮,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连若因府邸,静悄悄的。
后院假山后面,几道黑影贴着墙根溜了出来,动作快得像狸猫,悄无声息地避开了所有岗哨,朝着外面摸去。
打头的,正是林宇。
一身夜行衣,身法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他身后,楚昭仪也换了同样的打扮,还有十几个同样精悍的黑衣人紧紧跟着。
这些人,都是赤焰营的老底子,是连若因压箱底的牌。
他们像水滴融入大海一样,消失在浓稠的夜色里,没惊动任何人。
府里,连若因没走。
她换上了那身熟悉的银色战甲,长枪拄在地上,一个人静静站在院子中央。
像一柄藏在鞘里的绝世凶器,只等出鞘那一刻。
她清楚,林宇他们出去,好戏才算真正开锣。
林宇带着人,专挑小路走,避开大队的巡逻兵,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了一处不起眼的宅院外。
院门破旧,墙皮都掉了,看着跟鬼屋似的。
可推开门,里面却别有洞天。
院子不大,收拾得干干净净,角落里还堆着些不起眼的杂物。
一个黑塔似的壮汉立刻迎了上来,脸上是又惊又喜。
正是赤焰营副将,张虎。
“林哥!”张虎嗓门粗,压低了也嗡嗡响,“将军呢?没跟你一块儿?”
“将军压阵。”林宇拍了拍他胳膊,直奔主题,“人呢?都齐了吗?”
“齐了!”张虎一挺胸脯,“就等你发话!兄弟们憋屈坏了!”
林宇点点头,扫了一眼院子里那些沉默站着的汉子,个个身上都带着一股子血腥气。
“好!”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子狠劲儿,“兄弟们,咱们在边关给那老小子卖命,回来倒成了反贼!这口气,咽得下吗?”
“咽不下!”
“干他娘的!”
“弄死那帮龟孙!”
压抑的低吼声在院子里回荡。
“今天,”林宇一字一句,“咱们就让京城这帮王八蛋开开眼,让他们知道知道,惹了咱们赤焰营,是什么下场!”
“干!”所有人齐声应和,那股子憋了许久的杀气,终于冲破了牢笼。
林宇拔出腰间佩刀,刀锋在昏暗中划过一道冷厉的弧光。
“目标,皇宫!给那老小子送份大礼!出发!”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压不住的邪火。
身后那十几个赤焰营的老兵痞子,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应,那是压抑了太久的杀气,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一行人没入更深的黑暗里,动作迅捷,悄无声息,仿佛他们本就是这夜色的一部分。
与此同时,连若因府邸。
那座金丝笼,此刻却安静得诡异。
原本严密的守卫,在京畿卫戍主力被调走后,剩下的不过是些样子货,此刻更是被一股无形的压力慑住,连大气都不敢喘。
连若因,一身银甲,就那么静静站在院中。
她没走,是在等。
等外面的动静,等一个信号。
终于,远处隐约传来厮杀的喧嚣,虽然微弱,却足够清晰。
她动了。
没有潜行,没有躲藏。
她就那么一步步走向府门,手中长枪斜指地面,枪尖在石板上拖曳出轻微的摩擦声,在这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
守门的几个禁军脸色发白,下意识握紧了兵器,却没人敢上前阻拦。
其中一个鼓起勇气,颤声喊道:“将军……陛下有旨,您不能……”
“废物!”
连若因脚步不停,冷冷吐出两个字。
那声音不大,却带着穿透骨髓的寒意,让那几个禁军浑身一僵,眼睁睁看着她推开沉重的大门,银色的身影融入外面的夜色。
她也要去皇宫。
不是去汇合,而是去……清算。
皇宫。
歌舞戛然而止,乐师们僵在原地,舞姬们花容失色。
一个内侍连滚带爬地冲进大殿,声音尖利得变了调:“陛……陛下!不好了!宫门……宫门被攻破了!是……是连若因!她杀进来了!”
“哐当!”
皇帝手里的琉璃盏摔在地上,碎裂声格外刺耳。
他猛地站起身,龙椅都被带得晃了晃,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惊恐。
“连若因?她怎么敢?她不是被关着吗?”
“京畿卫戍呢?人呢?都是干什么吃的!”
他语无伦次地咆哮着,声音里透着色厉内荏的虚弱。
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夹杂着兵器碰撞的锐响和临死前的惨叫,清晰地钻进他的耳朵。
“护驾!护驾!”皇帝慌乱地嘶吼,抓着身边大太监的胳膊,“快!挡住她!给朕挡住她!”
然而,平日里耀武扬威的禁军,此刻却兵败如山倒。
连若因的长枪所到之处,无人能挡。
银甲上溅满了血点,她却毫不在意,一步步踏着尸体和鲜血,朝着大殿逼近。
另一边,林宇带着赤焰营的人,也从侧翼杀入。
他们配合默契,下手狠辣,专挑要害,如同一群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收割着生命。
两股力量,一明一暗,像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穿了皇宫最后的防御。
大殿门口,厮杀声骤然激烈,又很快平息。
林宇一脚踹开殿门,甩了甩刀上的血珠,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将军,赶趟儿了?”
连若因没理他,长枪一顿,枪尖直指龙椅上那个瑟瑟发抖的身影。
皇帝瘫坐在龙椅上,龙袍歪斜,发髻散乱,哪还有半分九五至尊的威严。
他看着一步步走近的连若因,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林宇晃晃悠悠地走过去,用刀尖挑起掉在地上的金冠,掂量了一下,啧啧两声。
“老东西,机关算尽,结果呢?”
他把金冠随手一扔,看向皇帝,脸上是那种熟悉的,带着点沙雕又让人脊背发凉的笑容。
“这波操作,玩砸了吧?”
“朕……朕不甘心!”皇帝仰天怒吼,声音凄厉而悲凉。
然而,他的不甘心,又能改变什么呢?
连若因和林宇,已经率军杀到了他的面前。
银色枪尖,直指龙椅。
一切,都将在这一刻,尘埃落定。
皇宫的厮杀声,渐渐平息。
黎明的曙光,驱散了夜的黑暗,也驱散了笼罩在京城上空的阴霾。
连若因和林宇,并肩站在皇宫最高的宫殿之上,俯瞰着这座经历了战火洗礼的城市。
内乱,终于结束了。
新的时代,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