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蔫深吸了一口气，抹了把脸上的冷汗，还没来得及开口，未婚妻就抢先说道。
“债主说刘明参与了什么投资，结果被人坑了，欠了几千块！这债主说，要是我们再不拿钱去，人就见不到了！”
“几千块？！”
刘老蔫哆哆嗦嗦地重复了一遍，像是听到天降大祸。
“这，这叫我拿啥拿啊？家里全掏干了，也凑不出几百块啊！”
王德功眸中闪过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快意，但很快掩饰过去，煞有其事地劝道。
“老刘啊，你先别急，这事儿怕不是有人故意设计的吧？我咋琢磨着，那个唐安前脚送东西，后脚刘明就出事，这会不会是……”
“是……唐安？”
刘老蔫猛地抬头，愣愣地看向王德功，眼里写满了疑惑和不安。
看他上道了，王德功把身子往前探了探，压低了声音。
“我是个糙人，不敢乱说。但这年月，谁家里不想多挣几个钱？唐安这小子脑子灵光，可他在村里混得啥样，你心里比谁都清楚。难说啊……”
刘老蔫听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像被一盆冷水泼了个通透。
他想起之前唐安特地送东西来的情形，又联想到现在的麻烦，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可，可唐安为啥要害咱？”
刘老蔫的声音低得像蚊子。
王德功呵呵一笑，端着长辈的姿态拍了拍他的肩膀。
“人心难揣啊，谁知道他打的啥主意？不过话说回来，他自己最近不也挺倒霉的么？你可听说了，他家那点事儿，现在用‘一团糟’形容都算客气了。”
此话一出，刘老蔫一愣，跌坐在地上，咬着腮帮子不吭声了。
他本来还有想去问唐安的念头，现在却被王德功这么一搅和，心里已经彻底乱了。
“老刘啊，你别光愣着！咱这亲戚马上要成一家人了，你这关键时候可不能掉链子。赶紧去看看能不能凑点钱，城里那边事不小，拖不得！”
王德功表面显得义愤填膺，真是在为刘家着想。
刘老蔫咬了咬牙，从地上爬起来，粗着嗓子喊了一嗓子。
“婶儿，孩子他娘，赶紧把咱家的钱匣子拿出来！”
屋里的刘老蔫媳妇被吓了一跳，赶紧抱着个小铁皮匣子跑了出来。
“老头子，这又是咋了？你咋跟丢了魂似的喊啥呢？”
刘老蔫心底一阵酸楚，冲着媳妇叹了口气。
“拿钱，咱得赶紧去城里救儿子，刘明出大事了！”
媳妇一听，脸色立马变得惨白，捂着胸口差点哭出声来。
“谁，谁稀罕咱家这两个臭钱啊？老刘，你给我好好说清楚啊，刘明到底咋了！”
还没等刘老蔫开口，刘明的未婚妻已经迫不及待地解释了一通，把债主勒索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遍。
刘老蔫媳妇一听，没哭，反倒怒气冲冲地瞪起眼来。
“这成啥了！欠几千块？他个崽子脑袋被驴踢了还是咋的！咱这穷命哪来那么多钱让他挥霍啊？不行，老刘，这事可不能就咱掏钱，得让那姑娘家也出点！”
“婶儿！”
未婚妻急得红了眼睛。
“这可是您儿子的命啊！就算我家能凑出点钱，可也不能全靠我们吧？”
王德功眼见时机成熟，又轻飘飘抛下一句。
“老刘，其实唐安这小子鬼点子多，你真要是觉得绷不住了，可以试着问问他。只是嘛……”
他话头一转，悠哉悠哉地叹了口气。
“我倒是听说，现在唐安泥菩萨过河，都不一定顾得上自己呢。”
刘老蔫脸上的希望瞬间熄灭。
他低下头，双手抱着脑袋，像是被抽空了力气。
终究还是哑声说：“罢了……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咱先凑钱去城里。”
直到老刘一家人慌乱地开始翻箱倒柜，王德功才摸了摸他的旱烟袋。
心满意足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拄着拐杖离开了院子。
刘老蔫一家正翻箱倒柜地凑钱，忽然听到院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了。
刘老蔫抬头一看，竟然是唐安。
唐安站在门口，背着双手，微微眯起眼睛。
对院子里这一片混乱早就有所预料似的，竟笑了起来。
“老蔫叔，我来给你解个围，怎的，见着我不请进屋坐坐？”
刘老蔫脸上一阵难堪，没敢立刻应话，倒是刘老蔫媳妇眼尖。
立刻迎了上去，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
“安子，刘明这孩子闯了祸，你来的刚好，叔婶求你能不能帮个忙？咱说话就直来直去了，别绕弯子。”
唐安慢悠悠跨进院子，低头扫了一眼那个用旧花布包着的钱匣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抬起头，看向刘老蔫，抬手挥了挥。
“叔，这事儿我能帮，帮了还得彻底解决。但有个前提，你看你愿不愿意做。”
刘老蔫愣了一愣，有些不明白唐安的意思。
“啥前提？安子，叔就这一句话，能救刘明的命，别管啥条件我都愿意！”
唐安满意地点点头，往旁边石墩上一坐。
叼起桌上的烟，用火柴点燃了，深深吸了一口，这才缓缓开口。
“好，既然叔这么痛快，那我也不藏着掖着。话说在前，救刘明这事儿我包了，但你得帮我办成一件事。向上头递的生产队申请，听说卡在了你手里，对吧？”
刘老蔫一听，心底猛地抽了一下。
但这会儿他也顾不得别的了，立刻抓住唐安的衣袖。
“安子，生产队的申请不是叔主意不办，是真没路子能捋清楚！不过，你放心，叔既然答应你，这事儿就绑上我一家子的命，再难叔也办了！”
唐安心里冷笑一声，表面上却拍了拍刘老蔫的肩膀。
“好，这事你办，我就去城里救你儿子。记住，叔，做人得讲诚信，要是你给我掉链子，以后这村里我可真不能保证还能帮得上你。”
这话说得软中带硬，刘老蔫听在耳里像扎了一根刺。
他咬紧牙点了点头。
“安子，叔啥性子你还不清楚？说一是一，做事坚决！你放心，我刘老蔫要是办不到，你拿刀捅我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