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不出去否认,我娘说这些话非常伟大,并且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很可能变为现实!但在现在这个时代里,它们大多数都不切实际。”
李承渊认为,真正的社会改革不仅仅在于个人能力,而是取决于社会发展阶段和技术水平等诸多因素。
当一个时代还没有做好充分准备,任何宏大的理想都难以实现。
“要建立人人平等的世界不是靠哪一个人说了算,而是在社会发展、教育普及等多重作用下逐渐实现。
当前这个时代,大多数人根本不敢挺起腰杆做人,更别说接受‘平等’这样的概念了。”
说到这里,李承渊有些无奈,“许多所谓的穿越小说,都谈何容易去实施什么农业改良,他们完全不考虑前提条件——先进的思想、信仰和开放的社会环境才是变革的基础。
如果仅仅依靠一人之口舌之劳而无实质的支持,哪怕再能言善辩也是徒劳。”
听完李承渊的话,老黄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真是遗憾啊,如果那上面写的真能实现该有多好!”
李承渊抬头望着他,“你也很希望看见那样的时光?”
“没错”,老黄少见的袒露心声,“殿下,你不了解底层民众有多么困苦。
我见过许多百姓的生活艰难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
就说有个铁匠吧,虽然他的手艺精湛,可面对沉重苛捐杂税一年下来反而欠下了不少钱。
想停业不做,却被威胁如果他不再继续,就会有灭顶之灾等待着家人。
最后因贫困无力买粮,妻子女儿接连饿死。”
说到动情之处,老黄声音微颤,“半年后的冬天,唯一活下来的儿子也奄奄一息时,他只得求助县官……”
李承渊静静地听着老黄讲述这个悲剧故事。
县尉听说铁匠面临困境,担心若他饿死,县城会因此缺少唯一的打铁匠,便强迫他签下卖身契。
自那时起,这个熟练的铁匠从此成了仆役。
虽然不再担心温饱问题,但他彻底失去了自由。
这皆因他技艺精湛,百姓离不开他的手艺。
否则,他会怎样呢?
老黄苦笑道:“殿下,游历多年,我目睹了太多苦难。
看到石碑上那些美好的愿景时,我不禁深受触动。
尽管这些话可能理想化了些,但有您在,或许真的能实现这些梦想。”
李承渊听完陷入沉思,片刻后突然开口:“并非完全不可能!”
“殿下,真有办法?”老黄瞪大了眼睛问道。
“是的。”李承渊肯定地说道,“十年种树,百年育人。
如若能为帝百年,或许能触摸到那个美好愿景的边角。”
老黄听了哈哈笑起来:“祝殿下长命百岁!”
李承渊笑了笑,吃完手里的最后一块馒头,起身说:“别再说这些了,眼前的事情更重要。
不知范府现在如何了。”
红薯适时走近:“殿下,刚刚得到消息,郭府已向京都府衙提交状纸,衙役们已经前往范府。”
李承渊伸了个懒腰:“看来好戏要开场了,我们也要准备好!”
随即李承渊转头看着剑九黄问道:“老黄,你说的那县尉还活着吗?”
老黄一时语塞,随后答道:“殿下,我不知道,可能他已经不在了吧。”
李承渊闻言,遗憾地说:“真是可惜,不然正好借此事泄愤。”
礼郡王府中,李承渊当天显得格外正式,不仅召集了所有的侍卫,还特意让红薯准备好皇子专用的马车。
原本他对今日的审讯并不在意,认为范闲无碍,庆帝必保他。
但在袁梦事件后,情况有所改变,让他有了必须亲自介入的理由。
为了展现皇家威严,他特此穿着皇子朝服,即便往日低调也无妨,今天务必气场十足。
然而一切备妥后,他并没有急着动身。
他在等待来自妙音坊的消息和青鸟的归返。
只有等到她回来,才能确保行动的有效性,不然去晚了一切都白费。
正思索着如何表达时,红薯在一旁轻声道:“范若若求见殿下。”
闻声李承渊一振精神,略显困乏的精神随之恢复,立即应允道:“请她进来吧。”
范若若走进来,行礼道:“见过殿下。”
“不必客气,请坐。”李承渊微笑着回应,范若若见其友好,心生喜色。
这次事情或许会有好的结果。
“多谢殿下。”范若若欠身坐下,随后绿蚁奉上一杯茶,范若若连声道谢。
一番寒暄之后,李承渊这才问道:“若若,你一大早来访可是有什么要事?”
范若若闻言立刻放下茶杯,重新站起来向李承渊恭敬一礼,恳切道:“若若恳请殿下出手相救,帮我哥哥一把!”
“你哥哥范闲?是因为打人的事?”这件事已经人尽皆知,所以李承渊直接点破。
“正是!”范若若急忙解释,“殿下,我明白哥哥打人确实不对,但他之所以出手,实在是因为郭宝坤多次刁难。
哥哥一时冲动才会动粗,还请殿下念在往日情分上替他说句话,若若感激不尽。”
李承渊沉默片刻后,严肃开口:“若若,我们是朋友,所以不会拐弯抹角。
要是别人说这话,早就被我赶出王府了!”
范若若一听,脸色大变,满脸困惑。
“殿下此话何意?”
李承渊神色凝重地看着她,认真说道:“关于你哥哥打人的事,我不了解全貌,也不便多评。
但从他的行为来看,他就算被抓捕也是咎由自取。”
未等范若若开口反驳,李承渊继续说:“先不说理由,这毕竟是京城,是权力中枢,有自己一套规矩。
打人在这里是最差的解决方式,是鲁莽之举!你是才女,应该明白,如果暴力可以解决问题,还需要朝廷和法律吗?还要那些高官做什么?有矛盾直接打架,谁拳头硬就听谁,你觉得这合理吗?”
范若若不由得心生羞愧。
“其次,就算范闲有迫不得已的原因打了人,但为什么还要自我暴露身份呢?这不是挑衅又是什么?既然他挑起了事端,想必早已想好后果。
为什么你现在还要来找我帮腔呢?”
“殿下,这是我擅自来的,我哥哥并不知道。”范若若急忙解释。
李承渊皱眉:“即便如此,这也说明你哥哥有问题。
遇事只顾自己的打算,不顾家人担忧也不考虑牵连亲友,这就是不负责的表现!”
范若若再度沉默。
“还有一点……”李承渊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这点你可能理解不来,回去告诉范闲就好。
告诉他,在京都永远保持警惕,不要轻视任何人,也不要轻易信任任何人。
否则,自己倒霉也是活该。”
聪明如范若若立即听出了弦外之音,连忙追问:“殿下,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此时青鸟回来了,门外朝李承渊点了点头。
李承渊心里松了一口气,起身轻轻说:“你不明白没关系,回头告诉你哥哥我说的话,但是一定要让他一个人知道,千万别外传。”
听到这句话,范若若瞬间感到一丝希望涌起。
“殿下,您是说我哥哥不会有事?您要帮忙救他吗?”
“不是!”李承渊回答,“若若,你别忘了,我和他之前是有过节的。
我现在是要去京都府,并不是要去帮他,而是要推波助澜。”
“殿……殿下!”范若若愣住了,不知所措。
今天本是私自跑来,哥哥被捕走时什么也没说,她只能独自想办法。
想到求助李承渊是最好的途径,他是她能依靠的最强支持者。
更何况她心中对他还有些许特殊的情愫,因此即使知道李承渊与哥哥对立,仍然以为两人之间一定有误会。
这次前来本希望能消除误解,未曾想到李承渊竟然如此冷酷。
“殿……殿下!”范若若慌乱间,真的急得说不出话来,既伤心又失望。
李承渊原本想狠下心就此离去。
面对眼前的柔弱女孩,心中终究有些不忍。
稍作思索后,李承渊轻轻开口道:“若若,你还记得我对你许下的诺言吗?尘埃落定之日,我会写一首赞美你的诗。
所以,别着急,再等等,有些事情并非如你所想那么简单。
好好生活,耐心等待,一定要相信,明天会更加美好。
这番话是我对你说的,是属于我们的秘密,请不要告诉范闲,这对他是不利的。”
时间紧迫,他得马上赶赴京都府。
说完这些,李承渊便不再理会范若若,招呼青鸟一同出府而去。
范若若回味着他最后的话,先是微微困惑,随后慢慢陷入了沉思。
离开府邸后,李承渊与青鸟一起登上了马车。
老黄挥动鞭子,车行缓缓启程前往京都府。
车内,青鸟开始详述昨晚发生的经过。
此时,范闲起初表现得很镇定。
从范府被带走时,他还显得无动于衷。
路过围观的人群时,更是笑呵呵地打起招呼。
“借过!不好意思,我要去上公堂!”
他的得意洋洋简直让人误以为他中了状元。
确实,现在的范闲似乎过于自信。
尽管大家清楚他故意自毁名声,但仍能看出他对当前形势充满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