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婳抬头,眼神直接掠过窗外,盯上了燕老王妃。
“老王妃,”苏月婳似笑非笑的开口,“祭典是敬先祖,不是吵架场。您要是不舒服,回去歇着也行。可再这么闹下去,搅了供奉,动了香火,罪可不小。”
众人神情一滞。
阿瑶呼吸一紧,心跳都快停了。自家主子这也太硬气了吧!
老王妃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光,气得整张脸都在抖。
“你——放肆!”她怒喝,刚要起身。
下一秒,天,黑了。
无预兆的乌云压顶,像是有人揭了盖子,整片天塌下来。风随之而起,呼啸如鬼哭,寒得像刀割。
“砰!”
祠堂的窗直接被掀开,供桌上的香火瞬间熄灭,青烟四散。玉碗里的水涌起波纹,香灰漫天乱舞。
整座祠堂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阴得可怕。族老们脸上皆是惊疑不定之色,脚下不自觉地往后退。
老王妃先是愣了下,随即眼里闪出一抹癫狂,猛地转头,指着苏月婳:“妖孽!定是你!是你这不祥之人,用这些污秽不堪的山野之物祭祀,亵渎先灵,这才引来了天谴!”
老王妃身旁的嬷嬷瞬间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思,连忙跪在地上把头磕得砰砰响。
“列祖列宗显灵了!他们发怒了!”
老王妃嘴角露出一抹笑,转向刚刚才来到祠堂,尚在门口观望的傅孤闻,脸上急切:“傅孤闻!你都看见了!此女祸根,留不得!”
见傅孤闻没反应,老王妃脸色一沉,猛地提高了音量,语气里带着威压和逼迫:“还不快将这妖妇拿下,焚香祷告,平息先祖怒火!”
老王妃转头扫向众人,声声刺耳,“否则我燕王府百年基业,就要毁在她手里!”
老王妃的声音在狂风呼啸的祠堂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几位原本就对苏月婳不满的族老,此刻更是面露惧色,纷纷附和:
“老王妃说的是!此等异象,定是祭礼出了差错!”
“快!快把太子妃绑下去!”
“这祭礼不能再继续了!”
一句接一句,全朝苏月婳压来。
一时间,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苏月婳。
苏月婳依旧站在供桌前,身形未动。她眼神扫过所有人,唇角微挑,不由得感慨道:“真热闹。”
风灼下意识地往前站了半步,护在轮椅前,看向傅孤闻,等待他的示下。
傅孤闻靠坐在轮椅里,面色沉静,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幽深。
他望着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的祠堂大门,又看了看被众人指责、却依旧立在供桌前,身形未动分毫的苏月婳。
她似乎完全没有被眼前的混乱和指控影响,连眉梢都未曾动一下。
傅孤闻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没有立刻下令。
而此刻的苏月婳,确实平静无波。
这点程度的风浪,在她眼中,连儿戏都算不上。
只是,这风来得蹊跷。
她环视四周,看似随意地扫过祠堂的每一个角落。
鬼王的感知,远超凡人。
在这呼啸的阴风和众人恐慌的气息之下,她清晰地捕捉到了几缕极其微弱,却异常阴邪的灵力波动。
源头……
她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掠过祠堂角落里几处不起眼的摆设,以及靠近老王妃座位附近的一盆茂盛的万年青。
那里,藏匿着几件用特殊手法炼制的小小法器。
材质普通,手法粗劣,却恰好能引动地脉中一丝阴晦之气,再借由祭祀时汇聚的念力放大,便能造成这般看似骇人的天象。
原来如此。
苏月婳心下了然。
是那老虔婆的手笔。
几枚法器,藏得巧,炼得粗,却正好能借地脉阴气、借念力聚势,造假天象。
招数粗鄙,却用得歹毒。
苏月婳眼神一沉,唇角微勾,冷笑在心头翻开一页,玩这一手,倒是挺下作。
就在众人惊慌失措,老王妃得意洋洋,以为胜券在握之际。
苏月婳藏于宽大祭服袖袍下的指尖,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一丝比寒风更冷冽、比黑暗更纯粹的极阴鬼气,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那鬼气凝而不散,精准地缠绕向那几个隐藏的能量源头。
“咔嚓……咔嚓……”
几不可闻的、如同冰裂般的细微碎裂声响起,混杂在风声中,无人察觉。
那几件粗劣的邪门法器,瞬间被阴璃的鬼气侵蚀,化为了齑粉。
搅动风云的邪力,骤然消散。
几乎是同一时刻——
呼啸的狂风,停了。
头顶翻滚的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散去,很快便翩跹着彻底消失在了天际。
明媚的春日阳光重新穿透云层,洒落下来,透过窗棂,照亮了祠堂。
祠堂内恢复了之前的光亮和宁静,只有被风吹乱的烛火还在微微跳动。
天地,瞬间恢复了晴朗。
这转变快得不可思议,令人措手不及。
祠堂内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方才还声色俱厉、指点江山的燕老王妃,脸上的表情僵住了,那抹得意的笑容还未完全褪去,就凝固成了全然的错愕和难以置信。
她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几位族老也是面面相觑,脸上的惊惧变成了茫然和困惑。
风停了?云散了?
怎么回事?
傅孤闻敲击扶手的手指停了下来,他望着重新变得明媚的天空,再看向那个依旧平静地站在供桌前的女子,眸色变得更加复杂难明。
苏月婳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缓缓转过身。
她没有看目瞪口呆的老王妃,也没有理会那些神色各异的族老,只是拿起刚才被打断时放下的三炷清香,重新点燃。
然后,她转身面向列祖列宗的牌位,姿态从容,动作标准,继续刚才未完的祭拜仪式。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祠堂内只余一片诡异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