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李杭闭着眼。
“让他们找。”
他胸口的金色纹路微微发热,一股细微的、只有他能察觉的力量顺着他的念头散出去,像水波纹,悄无声息地融进酒店房间周围的空气里。
楼下街道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一辆黑色轿车里。
几个便装男人盯着手里的平板。
屏幕上,代表目标的红点原本清晰地钉在快捷酒店的位置,突然疯狂闪烁,接着分裂成七八个,散在周围好几个街区,忽明忽暗,根本锁不定。
“操!信号被干扰了!”开车的男人低声骂道,“这小子……真他妈邪门儿。”
副驾驶上的人眉头拧成了疙瘩:“继续监控所有可疑信号源,扩大范围。通知各路口,加强盘查。他跑不远。”
房间里,李杭翻了个身,侧躺着,脸埋进枕头。
他能感觉到,那张看不见的网正在收紧。
官方的力量在暗处运作,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但他暂时不想管。
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名字在打转。
夏目南。
那个在“死亡公寓”里,为了让他跑,被鬼东西拖进黑影里的女孩。
他答应过她,要带她出去。
他没做到。
现在,至少要去给她立个碑。
告诉她,他们赢了。
这是他欠她的。
也是他现在唯一想干的事。
李杭从床上坐起来,疲惫里透着股近乎偏执的劲儿。
“我要去个地方。”
雪莉看着他,没问去哪儿,也没问为什么。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重新蹬上那双沾了灰的高跟鞋,理了理身上被划破几道的衣服。
“我陪你去。”她转过身,看着李杭,语气平静,却很笃定。
李杭看了她一眼,没拒绝,也没说谢,只是点了点头。
有些事,不用说那么明白。
他走到窗边,和雪莉并排站着。
楼下车水马龙,灯红酒绿,城市喧嚣依旧。
一切看着都那么正常,充满了烟火气,好像之前的厮杀和绝望压根没发生过。
但李杭清楚,不一样了。
他能感觉到,笼罩在这座城市,甚至可能是整个世界头顶的,那层看不见的灰败规则力量,像一层薄冰,盖在所有热闹上面。
它没散,只是暂时安静了。
像一把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剑,随时可能掉下来。
东瀛的反噬只是个开头。
全球性的规则异变……那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他拒了官方的征召,选了先了结自己的心事。
去墓园。
给那个女孩一个交代。
至于接下来要面对什么,是官方更硬的手段,还是那场“天倾”带来的新危机……
“啧。”李杭低声自语,伸手又扒拉了一下头发。
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二天,天阴沉沉的,像是要落雨。
市郊新修的国家公墓,沿着山势铺开,透着一股子肃穆安静。
一排排新立的墓碑,好多没名字,只刻着编号和日期。
无声讲着那些发生在看不见的地方的牺牲。
空气里飘着松柏的清冽,还有一点点淡得几乎闻不出来、属于规则力量的冰冷气味。
李杭和雪莉一前一后走在石板路上。
雪莉今天没踩她那双扎眼的高跟鞋,换了双平底短靴,一身黑衣,收敛了不少平日里的招摇。
李杭还是那副没睡醒的样子。
手里提着个简单的工具袋,里面有把小铲子,还有一块青石板。
他没去问公墓的管理人员。
凭着那股子设计师的直觉,在公墓一片还没立碑的空地停下。
这地方视野挺好,能远远看见城市的轮廓。
李杭放下东西,没说话。
开始动手。
挖坑。
清理坑里的碎石子。
把那块光秃秃的青石板小心翼翼地立起来。
再把周围的泥土夯实。
动作不快,但稳当。
雪莉就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看着。
双手插在兜里。
没出声打扰。
她看着李杭略显单薄的背影。
看着他专注地做着这件事。
简单,却又沉甸甸的。
看着那块什么都没刻的石碑立在那里。
终于,石碑立好了。
李杭往后退了两步。
看着自己弄好的“杰作”。
脸上没什么表情。
可给人的感觉很复杂。
愧疚。
遗憾。
还有一点说不出来的茫然。
他对着那块无字碑,静静站了很久。
风吹过来。
带来墓园特有的那种安静。
就在这时。
一个很轻的、扫帚扫过落叶的沙沙声响起来。
打破了寂静。
李杭下意识转头。
不远的地方。
靠近几棵老松树的阴影下。
站着一个小女孩。
看着也就七八岁的样子。
穿件洗得发白的灰色布衣。
梳着两条整齐的羊角辫。
手里拿着一把比她还高、看着很旧的大扫帚。
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着。
扫地的动作停了。
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李杭,还有他面前那块无字的石碑。
雪莉也看见了,眉头微微皱起,透出几分警惕。
这地方,怎么会有个这么小的孩子?
还一个人?
李杭看了那女孩几秒。
胸口的金色纹路没动静。
他走过去。
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昨天没吃完的牛奶,还有一包独立包装的面包。
递了过去。
小女孩没马上接。
只是抬起头,平静地看着李杭。
那眼神清澈得不像话,又深得不像个孩子。
好像能把人看穿。
几秒钟后,她才伸出小手,接过牛奶和面包。
声音清脆,还带着点奶气。
说出来的话却让李杭心里咯噔一下。
“她还没有真正死去。”
李杭动作僵住,猛地看向她:“你说什么?”
小女孩抱着牛奶和面包,小脸很认真:“我说,石碑下面的人,还没有真正死去。”
雪莉也走了过来,站在李杭身后,狐疑地打量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女孩。
“为什么这么说?”李杭蹲下身,尽量跟女孩视线平齐,声音放得很轻。
小女孩歪了歪头,羊角辫跟着晃了晃:“因为,还有人记得她呀。”
她伸出小手指了指李杭,又指了指那块无字碑。
“当你,还有所有记得她的人,都把她忘记的时候,她就真的不见了。”
“名字,是很重要的东西。”
遗忘就是死亡?
李杭心头猛地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