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下,药园已不复先前的静谧,法术残留的痕迹触目惊心,空气中弥漫着腥臭与焦灼的灵气。
地面被撕裂出无数道深沟,泥土翻卷,血纹蜈蚣的碎甲与黏液在月色下泛着暗红的光泽。
满地碎石中夹杂着几具血参娃娃的残躯,它们的根须干枯蜷缩,赤红表皮被毒液腐蚀得斑驳溃烂。
守园石傀四分五裂,符纹核心黯淡无光,裂痕中渗出的血丝早已凝固。
两条血纹蜈蚣的尸身被石化后摔得粉碎,甲壳碎片深深嵌入泥土,毒颚仍狰狞地大张着,仿佛死前仍想撕咬什么。
秦云泽半跪在地,胸口有一道狰狞的贯穿伤,鲜血浸透衣袍,手中紧握的符宝‘玄冰镜’在最后一刻勉强为他挡住致命一击。
他脸色惨白,连呼吸都带着颤抖,灵力透支到了极限,脚边的玄水蛇也奄奄一息,这种时候他不是关心同样重伤的秦云烟,反而厉声质问。
“你为何藏了一张‘火雷符宝’没有告诉我!说!”
秦云烟勉强倚靠在一截焦黑的树桩旁,焰尾狐奄奄一息地蜷在她脚边,皮毛被蜈蚣毒液灼出大片溃烂。
鲜血顺着秦云烟红色衣袖汩汩流淌,花钿下的眼角也在渗血,却仍强撑着笑得明媚惨烈。
“兄长你平日在族中抢我的东西抢得还少吗?我藏点怎么了?况且这张符宝需要灌注火系真元,兄长你也用不了啊。”
真元耗费一半的江意正装出一副真元彻底耗尽,无力支撑的样子,手握灵石睡在焦土中大口喘息。
与秦云泽和秦云烟的争锋相对不同,张锦城为救妹妹张锦铃,硬是借助石甲兽土遁换位,把自己的手臂塞进血纹蜈蚣嘴里。
此刻他右臂被蜈蚣毒液腐蚀,皮肉溃烂见骨,毒素仍在蔓延,江意的解毒法术对此毫无效果。
“哥你怎么样,哥你别吓我!”
张锦铃已经哭成泪人,全然不顾她背后被撕裂流血的伤口。
“你没事……就好……”
张锦城疼得面目扭曲,冷汗浸透全身,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呻吟,毒素正顺着手臂经脉往心脏冲去,石甲兽在旁边急得转圈。
张锦铃见状,眼中狠色一闪,手起刀落,张锦城整条腐臂应声而断!
鲜血喷溅的刹那,张锦铃只朝秦云烟那边看了眼,秦云烟就取出她摘取的‘九心果’丢过去。
这一幕让江意双眼微眯,对这四个人的关系,有了新的认识。
张锦铃的金羽雕帮忙接住九心果,飞过去交给张锦铃。
张锦铃迅速取下一颗塞进张锦城口中,想了想又多取一颗喂下去。
血肉重生的过程诡异而痛苦,张锦城惨嚎着,断臂处血肉蠕动,骨骼如藤蔓般疯长,筋肉血管交织缠绕,短短几息便重塑出一条苍白的新臂。
他瘫软在地,大口喘息,眼中残留着劫后余生的恐惧。
江意虽衣衫染血,但伤势最轻,红璃趴在她身边,毛发凌乱,警惕地盯着不远处。
四只血参娃娃被四人扔出的御妖铜环禁锢,根须疯狂抽打周围,发出尖锐的吱吱声,眼中满是仇恨与绝望。
除了死去的和被禁锢的四只,还有五只在守园石傀碎裂之后趁乱逃走,不知所踪。
这一场战斗差点要了四人的命,也逼得他们各自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比如秦云泽和秦云烟藏起的符宝。
还有张锦城,先前几次对战也只出了七成力,他除了手上极品法器地魄印之外,本身力道拳法和防御力也不俗,而且让石甲兽埋伏在地下,关键时刻换位这一招,绝!
张锦铃同样在藏拙,还一直装作看不上秦云烟的样子,一路上张锦铃步步紧逼怀疑她,秦云烟好心好意接近她。
两人这双簧,糊弄姑奶奶呢?
幸好,刚才的大战已经现场直播给了后方由商时序领导的战斗小组,相信他们几个看过之后,能写出两千字的心得体会。
药园周边的血纹蜈蚣应该也已经被清剿得差不多,如有遗漏,商时序他们对付起来也不会太难。
四只血参娃娃最终还是没能挣脱御妖铜环的禁锢,被打上印记陷入昏迷。
秦云泽连他的伤都顾不上,就先冲过来收走两只,秦云烟见此只是冷笑一声,继续坐在原地给她自己和焰尾狐疗伤。
秦云泽继续将地上残留的血参娃娃尸体和血纹蜈蚣残尸收好,守园石傀碎裂之后,就跟吸附在地上一样,无论如何也搬不动,秦云泽只能放弃。
他最后还取了一些五色灵土,一并带走。
张锦铃扶着张锦城到小楼里坐下休息,这才出来收了剩下两只血参娃娃,也没跟秦云泽计较其他尸体的得失,只是深深看了眼秦云泽手上的储物戒。
江意恢复差不多之后,便投入治疗工作。
后半夜小楼里那个炼丹的幻影又一次出现,但也只是幻影而已,除了红璃蹲在那里看得津津有味外,其他人和妖灵对此都不感兴趣。
一行人休整到第二日正午,吃了不少丹药,才将耗尽的真元恢复到九成。
张锦城重新长出的手臂与原来的一般无二,他们四人都已经辟谷,换了身衣物之后就重新上路,继续探索其他地方。
江意无奈之下只能吃辟谷丸,路上扯着红璃耳朵道,“你这次回去就给我研发各种口味的辟谷丸,绝对能大赚一笔!”
提到大赚,红璃眼睛一亮,昨晚它看那个影子炼丹,正有一些东西想要尝试,需要花钱买材料呢!
重回玉竹林,四人走上通往‘湖’的那条蜿蜒小路,没走多远又遇一条岔道,这次没有石碑标识,岔道的方向是往竹林最中心去,原本的路则继续通往‘湖’。
商议过后,四人决定先往竹林中心去看看,这片竹林妖异,说不定竹林中心也有特别之物。
竹林深处,蜿蜒的小路逐渐收窄,四周的竹影愈发稠密。
天光被竹叶切割成碎片,投下斑驳光影。
忽然,竹林豁然开朗,一片圆形的空地突兀地出现在几人眼前。
空地的边缘,一根根青金玉竹如沉默的卫兵般环立,竹节处的墨绿眼珠齐齐转向中央,瞳孔收缩成线,流露出敬畏之色。
空地正中,一根仅手臂粗细,通体漆黑的竹子孤傲矗立,竹身如玄铁浇筑,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竹节处却生出一丛丛灿金叶片,每一片都薄如蝉翼,边缘锋利如剑刃,无风自动时发出细微的铮鸣。
竹子下站着一个‘人’。
破烂的青色道袍挂在由青色细竹缠绕而成的躯干上,斗笠边缘垂落的竹篾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下半截青色竹制面具。
外露的脖颈和手臂也是由青竹扭曲盘结而成,右手握着一柄三尺竹剑,剑身布满天然的金纹,剑尖斜指地面。
他站在黑竹下纹丝不动,周身有无形剑意流转,似枯竹死寂,又似新笋勃发。
腐朽与生机在他身上诡异交融,仿佛已在此伫立了千万年,看尽沧海桑田。
竹剑客对面的泥土中,斜插着另一把相同的竹剑,剑柄微微颤动,仿佛在等待一个人将它拔起。
“你去!”
秦云泽开口,这一次却不是对江意说,而是带着惩罚意味,命令秦云烟。
“好,兄长你让我去死,我也得去啊!”
因为符宝之事,秦云烟收起对秦云泽虚假的尊敬,毫不客气地挤开江意,径直走进竹林中央空地。
她一进去,就僵在原地,“我的真元被封了!”
秦云烟后退,离开空地范围后,真元恢复如常。
张锦铃看看竹剑客,又看看空地上插着的竹剑,慢慢道,“还记得玄都观里那些桃木剑傀吗?他们都精通剑术,上古时期,大部分炼气士都是一手法剑一手符箓,剑术是基本功。”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此处定是玄都观弟子的试炼场,那竹剑客是个精通剑术的大师,需要拔起地上那把竹剑,在不动用真元的情况下,单纯以剑术打败竹剑客,才能拿到相应的奖励。”
几人微微点头,江意若有所思地眯起眼。
秦云烟笑了声,“倒是有趣,虽然我不懂剑术,但此处可以随时退出,我先来试试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