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今宛皱了眉头,其余还有干姜,细辛,藿香等药材,显然不是常规香囊,应当是用于平喘的药囊。
而此人熟悉她院落布局,知道自偏僻处进入,就定然是府内的人。
“阿青,明日一早去查查府里是否有人得过肺疾,或咳喘的.......”
湿漉漉的药囊打湿了桌面,留下一滩水渍。
这人......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呢?
“等等!”她忽然叫住刚要去吩咐的阿青,想了想,严肃道:“今日之事不必声张,不要打草惊蛇。”
“是。”阿青领命,表情更是难看,这小贼胆大包天,竟敢半夜摸进姑娘的屋子里,若是被她抓住,定是要严刑拷打的。
经过这一遭,沈今晚更是睡不着了,忽然她看见书桌前的玉簪,想起阿史那延所说的话,想来宁妃今夜便要随同他,回北狄去了。
她麻利地换上夜行衣,悄悄自角门出去,往城门处赶去。
夜里一般不允通车,只是阿史那延车架特殊,皇帝巴不得其能早些回去,将边境大军撤走,若北狄使臣连夜要走,定也是畅通无阻,无人敢拦的。
沈今宛没有骑马,夜里人少,使些轻功倒比马儿跑得快些。
少女墨黑色的身影在街道上穿行,如遇阻碍,也是稍稍一跃便轻松翻过,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北门外。
不知是缘分使然又或是刻意在候着谁,阿史那延的车队静静地停在城门下,马车外整齐地挂着灯笼,招摇地插着北狄旗帜。
“美人儿——”
她刚靠近,就被一道轻浮的声音硬控在原地,回过身,阿史那延坐在马车前,一只脚搭在车架上,豪迈不羁,嘴里叼着一壶酒,含糊不清地唤她。
沈今宛狐疑地靠近,指着车队不解道:“你们是,在此停留多时了?”
他一把扯下酒壶,纠正道:“等你呢........”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又连连摆手,解释道:“不是本殿等你,是.....三公主。”
沈今宛立在原地,紧紧皱着眉,宁妃怎知她今夜会来?还专程在此等候.....况且,她早已探过她的脉,虽有清醒的概率,却是极小的,更不可能在短短的一天时间里,忽然恢复神智。
她捏了捏拳头,还是决定上前一步:“三公主在何处?”
“喏——”阿史那延随手指了一辆马车,漆黑色的车漆上盖了厚厚一层朱顶,肃穆地立在黑夜里,如其他车一样,在车前挂了两盏灯笼,只是样式不同。
沈今宛往那处移动,犹豫了片刻,闪身上了马车。
车内比车外瞧着还要宽敞,燃着熏香,黑漆漆的仅仅只靠一盏烛火,照亮一小方桌角。
“三公主?”她试探性地开口,没寻到宁妃的位置。
忽然,一个火折子自角落点开,又亮起一盏灯,原本半卧着的女人坐起身子,望向她,眼里看不出有何深意,却无端令人感到不适。
“你来了。”女人沙哑的声音自那片黑暗里传来,身影也蓦然坐到她眼前。
沈今宛目光锐利,语气却温和:“听说,您在此是为了等我?”
话音刚落,她鼻腔里钻进一股奇异的香气,与方才一进来时问道的不同,这股熏香格外令人凝神,将思绪汇聚到一处,连仅剩的一丝困意都被赶走了。
她不禁皱眉,用力嗅了嗅这股味道,试探性地开口:“这是何香?怎有聚神的功效?”
“是。”宁妃首先点了点头,是在回应她第一个问题,随即笑道:“此香名为“清坤”,据说是南陵特有的,能让人凝神,使失常者得以片刻清醒。”
南陵的香?沈今宛挑眉,好看的眼角微微翘起,若是有此香加持,也难怪宁妃能忽而清醒了。
不过,提起南陵,她只想起一人。
前世南陵军队的王首——江鳞叶。
她重生这许多日子,竟还未搞清楚,北尉的江小侯爷是如何成了南陵的皇帝的.......
见她面露难色,宁妃这才缓缓开口道:“我猜你会来,所以在此等候。”
“公主可是不放心阿佑,还要与我交代什么?”她猜测着,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宁妃早已换回北狄打扮,不禁令她眼前一亮。
昨日在大殿上见到她打扮清爽,只觉得有何处奇怪。如今看来,根本是北尉的服装托不住她北狄公主的野性与骄傲。
充满束缚的衣裳,只会如牢笼般将她困住。
不知是错觉还是熏香的缘故,沈今宛看着她的眼睛,总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她眸子里不再只有呆滞和迷茫。
而是攀上了一重难以言喻的坚毅,似是久经沙场的战士,再次回到了故土,让她仿佛见到了多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弃日会会主。
“沈姑娘不必紧张.....”她笑着道,“我今日等你,是有些私事要与你交代。”
“公主但说无妨,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定然能做得圆满。”沈今宛拱手道,她曾派人打听了宁妃从前的往事,对她倾佩不已。
宁妃笑呵呵地端坐着,替她斟了一杯茶,递与她:“还记得那日我送与姑娘的簪子吗?”
沈今宛愣了愣,她方才出门时在书桌上见到它,随手便用来挽发。
她手往头顶一挥,卸下一只玉钗,随之倾斜而下的,是她瀑布似的长发。
黑色的发丝落到腰间,沈今宛却满不在乎,将钗子递给宁妃笑道:“在这呢。”
宁妃见她爽快利落地拿出来,不由得怔了一下,接过簪子,随即放声大笑,丝毫不掩饰眼底的欣赏与赞同:“沈姑娘这性子.....爽快!我喜欢!”
“与当年的我有些相似。”
她拿起一盏烛火,照在簪子下,映在沈今宛面前。
“沈姑娘你看,这簪子有何不同?”
“应该曾是两只簪子,后来被人强行分开,才导致簪子顶部有损坏.....”
“正是!”宁妃赏识地望着她,如同后继有人般欣慰:“这簪子,正是被我分成了两半.......”
“沈姑娘,你想听听吗?”她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询问道。
沈今宛自是好奇的,竖起耳朵毫不犹豫:“三公主但说无妨。”
女人放下簪子,郑重其事地开口,语气有些神秘:“听可以.....”
“只是,听完.....你便要承担起这支簪子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