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宛——”
砰的一声,大门被毫不留情关上,独留沈观岩举着手掌站在门外,碰了一鼻子灰。
“这女孩子的心思,怎的如此难猜?”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匪夷所思,只身回了自己院子。
屋子里,蒋盈盈轻轻掉着眼泪,连粉红色的衣襟都被浸湿,沈今晚只敢拍着她的背,待她缓过劲儿来再安慰。
夕阳渐落,屋内涌进大片昏暗,洋洋洒洒地将里外包裹严实。风徐徐自窗外吹进,虽已入春,可到底还是有些寒凉。
阿青领着小竹走了进来,点亮各处烛火,又关了门窗。
“咦,蒋姑娘这是怎么了?”
沈今宛忙对小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不要惊扰。
谁知蒋盈盈听见人声,慌忙从袖中掏出帕子,点在眼眶下,将泪水擦拭干净,扯出一个笑容故作镇定道:“没什么....我没什么事....”
声音却沙哑着抽泣,根本不像没事的样子。
沈今晚自身后给她拿了一杯水,温热热的交到她手上。
蒋盈盈面露暖色,却夹杂着些尴尬,她知道自己不合时宜的落泪吓到了大家,忍不住解释道:“多谢妹妹,我无事,不过是一时.......”
“无妨....”沈今宛打断她的辩解,他们本就无需说这些。
沉默片刻,待她彻底缓过来了些,少女才试探性地开口:“堂姐.......喜欢我哥哥?”
蒋盈盈猛地垂眸,脸颊上挂着羞涩,结巴着不知该说什么,却也不掉眼泪了,也没有否认。
末了只答了一句:“妹妹莫要再说这等话......沈小将军英勇神武,哪是我这等女子可以肖想的?”
她绞着帕子,眉眼间尽是失意,即使刻意隐藏却也不难听出话里的酸楚。
“堂姐才是莫要妄自菲薄,”少女抚上她的手背,安慰道,“堂姐那样好,配得上世间顶顶好的男子。”
她就这样安静地看着蒋盈盈,只觉得自己的话没有任何问题。蒋盈盈这般的女子,就是配得上任何男人,从那次她主动设计把蒋奇推落水开始,她便知道,这是一个果敢大义的女子,而不止是深闺里只会宅斗功夫的女子。
蒋盈盈默声点头,只觉得她是在安慰自己,起身理了理仪容便要离开。
却被沈今宛叫住:“堂姐,哥哥只是愚钝,若真心喜欢,便让他知道。”
少女笑得真挚,令她枯竭心底,终是荡起些涟漪。
“知晓了。”她应了一声,语气分明松快了不少。
廊庭外挂起两只灯笼,蒋盈盈一路走着,身边只余一名丫鬟阿英,自小便陪在她身边,如亲姐妹般。
待走出去良久,阿英才试探着开口:“姑娘......姑娘当真喜欢上那沈小将军了?”
她脊背一僵,似是被风吹得脸颊发烫,就连挽在身前的手都止不住颤了颤:“我也不知,只是听见他的声音会开心,今日饭桌上伯父问他是否有心仪女子,我也会跟着紧张......”
“许是.....喜欢的。”
她对着阿英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更没有任何顾虑,一五一十地将心事全盘托出。
阿英亦是抿了抿唇,鼓励道:“奴觉着沈姑娘说得对,若是姑娘喜欢,便该让对方知道。”
蒋盈盈望向天空,皎洁的明月缺了一块口子,却还是黄澄澄地挂在夜空里。她深深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期待:“可是……我.......”
她顿了顿,还是咽下未说出口的话:“沈小将军那样的人物,怕是早已见惯了世间女子的倾慕,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
沈今宛躺在榻上,吹灭床头最后一盏油灯,脑中却翻来覆去皆是一人的身影。
“相谈甚欢?”她喃喃道,不停重复这个词,渴望从里头得出江鳞叶无端气恼的证据。
“我又何时与人相谈甚欢了?不过是正常交谈.........”
她一把掀起被子,将头埋了进去,深深吸了一口气,脑中却分外清醒。只好逼迫自己想些其余事,将相谈甚欢四字强压下去。
翰林院季大人与阿佑又是何关系?而她头上的钗子.....
沈今宛实在睡不着,在榻上滚了快一个时辰,还是没有要合眼的打算。
心却直突突地跳,总给她一种风雨欲来山满楼的错觉。
忽然,靠近书桌处传来一声异动。
“谁——”她下意识地呵斥,只听见那异动瞬时又响了一声,随即消失不见。
沈今宛警觉地捏起枕头下压着的匕首,小心翼翼起身,朝那声音靠近。
她习惯熄灭所有蜡烛睡觉,此刻屋子里一片漆黑。
踮着脚靠近窗子,被人扯开了一个小口,夜里的冷风不断往里头倒灌,浇得人刺骨寒。
沈今宛敏锐地往四周扫了一眼,又扯开那条小口,往外张望。
这面窗子背后是一个池子,周围密密麻麻皆种了花草,在夜里看来,属实是风平浪静。
只有水面上,飘着一只看不清纹样的荷包......
“阿青——”
屋外很快有人应声,随即光亮跟着人影一同小跑进来,看见沈今宛赤脚站在窗边,先是一愣,随即上前将人上下都看了一遍。
“姑娘!怎的赤脚站着.....”阿青想拉她回榻上躺下,却被沈今宛揪住衣袖,看向窗外。
只听见她淡淡开口:“阿青,让人将那只荷包捞上来......”
阿青这才看清水里飘着的是何物,她方才眼睛浑浊,只觉得是朵莲花又或是树叶。经沈今宛一提醒,才发觉如今正值早春,尚无如此大的叶片与荷花。
忙唤人去捞,自己则带着她回到榻上。
不过片刻,便有人将荷包呈到她眼前,是一只绣着鸳鸯纹样的香囊。
沈今宛将香囊递到鼻子下,细细嗅闻。
“石菖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