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的余温还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香和脂粉气。
夏州特有的晚风裹挟着黄沙,吹得廊檐下的灯笼微微摇曳,光影婆娑。
仁忠、仁礼还有折可存,正准备告辞离去,却被太子府的亲兵拦了下来。
“三位将军请留步,殿下有请。”
三人面面相觑,眼神中都带着一丝疑惑和期待。
方才宴席上,太子殿下对他们都颇为客气,尤其是对折可存,更是赞赏有加。
但太子殿下为何独独留下他们三人?
仁忠和仁礼是投降大梁的党项将领,虽然归顺,但心里总有些忐忑。
折可存则是出身河东折家,世代将门,自然有几分傲气。
被亲兵拦下,三人不敢怠慢,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衫。
尤其是仁忠和仁礼,更是仔细地掸去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力求在太子殿下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他们在院中等候,晚风吹过,带来丝丝凉意。
仁礼偷偷地瞥了一眼折可存,见他身材挺拔,站在那里像一杆标枪,不由得心中暗暗称赞。
“折将军果然是名不虚传,气度不凡啊!”仁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
折可存闻言,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他向来不善言辞,更何况,他骨子里就瞧不起这些投降的番邦将领。
要不是为了家族,他才不屑于和这些人站在一起。
仁礼见折可存不搭理他,顿时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心中暗骂一声:“拽什么拽,不就是仗着祖上的功劳吗?要不是看在你折家的面子上,老子才懒得跟你说话。”
就在这微妙的氛围中,亲兵再次出现,打破了院中的沉默。
“三位将军,殿下请你们进去。”
三人不敢怠慢,连忙跟着亲兵走进了书房。
书房里,灯火通明,将整个房间照得亮如白昼。
晁雄征正坐在书案后,手里拿着一卷书,似乎正在认真阅读。
卢俊义则站在一旁,神情肃穆。
见到晁雄征和卢俊义,三人连忙上前行礼。
“末将仁忠(仁礼、折可存),拜见太子殿下,拜见卢将军!”
三人的声音略显慌乱,显然是有些紧张。
毕竟,面对着大梁的太子殿下和战功赫赫的卢俊义,他们很难保持镇定。
晁雄征放下手中的书卷,抬眼看向三人,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三位将军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待三人起身站定,晁雄征这才缓缓开口说道:“今日请三位将军前来,是有几句话想对你们说。”
他顿了顿,目光在仁忠和仁礼的脸上扫过,缓缓说道:“本宫即将率军南归,返回大梁。两位将军都是归顺我大梁的将领,本宫自然要为你们的出路好好考虑。”
仁忠和仁礼闻言,顿时竖起了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字。
这可是关系到他们前途命运的大事,由不得他们不紧张。
晁雄征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不知两位将军是想继续领兵征战,为我大梁开疆拓土,还是想为政一方,治理地方,造福百姓?”
仁忠连忙上前一步,拱手说道:“殿下,末将自知才疏学浅,不善领兵打仗。但末将愿意为朝廷效力,帮助朝廷治理各部,安抚百姓,使他们归顺朝廷。”
仁礼也连忙附和道:“末将也是如此,愿意为殿下分忧,为朝廷效力。”
晁雄征闻言,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好,两位将军能有此心,本宫甚是欣慰。既然如此,本宫就暂时将两位将军留在夏州,等候朝廷的差遣。相信朝廷一定会根据两位将军的才能,做出妥善的安排。”
仁忠和仁礼闻言,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躬身施礼,表示感谢。
“末将等谢殿下隆恩!”
打发走了仁忠和仁礼,晁雄征这才将目光转向了折可存。
“折将军,本宫对你可是寄予厚望啊!”晁雄征笑着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期许。
折可存闻言,连忙上前一步,拱手说道:“殿下过誉了,末将不敢当。”
“折将军不必过谦。”晁雄征摆了摆手,说道:“折家世代将门,为国戍边,功勋卓着。本宫对折家也是敬佩不已。”
他顿了顿,语气一转,说道:“不过,本宫也要告诉折将军一声,我大梁朝廷,向来没有世袭的官职。即便是将门之后,也要经过选拔,才能为官。”
折可存闻言,并没有露出任何不满的表情,反而神情肃穆地说道:“殿下所言极是,末将明白。末将愿意接受朝廷的选拔,凭借自己的实力,为朝廷效力。”
晁雄征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折将军果然深明大义,本宫没有看错你。”晁雄征笑着说道:“不过,折家世代习武,家传的武艺和兵法,自然有其独到之处。这一点,也是其他将领无法比拟的。”
晁雄征意味深长地看着折可存,眼中闪烁着一丝莫名的光芒,缓缓说道:“不知折将军,以为如何呢?”### (续)
晁雄征目光如炬,仿佛能穿透人心,直视折可存的灵魂深处。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迫感,在书房里回荡。
“折将军,你觉得,这世袭罔替的将门,当真能保证代代忠良,个个骁勇吗?”
折可存感受到那份压力,挺直了腰板,沉声道:“殿下明鉴。家父常说,祖宗虽有功,后人若不肖,终究是守不住这份基业。折家能世代为将,靠的不是祖荫,而是战场上用鲜血和功劳换来的。”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激昂起来。
“我折家子弟,自小便习武练兵,熟读兵书战策,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披甲上阵,保家卫国!若无真才实学,就算勉强袭了爵位,也迟早会败光家业,辱没祖宗!”
晁雄征闻言,这折可存倒是个人物,能有这般清醒的认识,实属难得。
“说得好!英雄不问出处,唯才是举。我大梁朝廷,要的就是像折将军这样有真才实学,忠心耿耿的将才!”
他哈哈一笑,走到折可存面前,亲手扶起他。
“本宫听闻,折家在河东一带威望极高,百姓敬仰,将士信服。不知如今河东的形势如何?折将军可否为本宫细细道来?”
折可存不敢怠慢,连忙拱手道:“殿下,如今河东的形势,可谓是内忧外患,风雨飘摇。”
他微微皱眉,语气沉重。
“那田虎贼寇,自从占据太原府之后,便日益猖獗,四处劫掠,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而且,他还不断向外扩张,侵吞我大梁的土地,百姓苦不堪言。”
“更为可恨的是,那田虎贼寇还派人游说于我兄长,许以高官厚禄,妄图拉拢折家。但我兄长忠义无双,当即便将那贼人的使者斩首示众,以明心志!”折可存说到此处,
晁雄征听得眉头紧锁,他早就知道河东一带不太平,但没想到情况竟然如此糟糕。
那田虎贼寇,简直就是个祸害!
“看来这田虎贼寇,是铁了心要与我大梁为敌了。”
他沉吟片刻,问道:“除了田虎贼寇之外,河东还有其他的麻烦吗?”
折可存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殿下有所不知,如今河东各地的官军,大多腐败无能,不堪一击。百姓为了自保,纷纷组织义军,对抗贼寇。”
“其中,以火山军和保德军最为有名。这两支义军,虽然英勇善战,但毕竟势单力薄,难以抵挡贼寇的攻势。前些日子,他们还派人向我折家求援,希望我们能够出兵相助。”
折可存顿了顿,有些无奈地说道:“只是,如今我折家也是自身难保,兵力有限,难以分身。而且,此事重大,我们已经向朝廷禀报,但至今未得回文。唉……”
晁雄征听完,心中已然明了。
这河东的局势,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
朝廷远在汴梁,对河东的情况了解甚少,反应迟缓,根本无法及时给予支援。
长此以往,恐怕河东迟早要落入田虎贼寇之手。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折可存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折将军,本宫知道你们折家忠义无双,心系百姓。如今朝廷一时无法顾及河东,你们更要挺身而出,保境安民。”
“火山军和保德军既然向你们求援,你们就尽力派兵协助他们防守。只要河东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我大梁的江山才能稳固。”晁雄征的声音铿锵有力,充满了希望。
折可存听得热血沸腾,连忙单膝跪地,拱手道:“殿下放心,末将一定竭尽全力,效死以报!只要我折家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贼寇踏入河东半步!”
晁雄征满意地点了点头,将折可存扶了起来。
“好,有折将军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了。本宫相信,只要我们君臣一心,众志成城,就一定能够战胜一切困难,平定天下!”
他环顾四周,目光扫过卢俊义,又回到折可存身上,“如今,本宫即将率军南归,返回大梁。但本宫的心,始终与河东的百姓在一起。本宫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再次相见,共同迎接胜利的曙光!”
说完,晁雄征摆了摆手,示意折可存可以退下了。
折可存再次向晁雄征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了书房。
看着折可存离去的背影,晁雄征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河东的局势,果然如他所料,充满了变数。
而这,也正是他所需要的。
“卢俊义,传令下去,明日一早,全军开拔,向东进发!”晁雄征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在书房里回荡。
卢俊义领命而去,书房里只剩下晁雄征一人。
他走到窗前,望着远方,眼神深邃而不可捉摸。
“河东……田虎……呵呵,好戏,就要开锣了……”
就在晁雄征的军队准备东进之际,一道密报送到了他的手中。
看完密报,晁雄征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隰州……竟然发生了这种事……”他喃喃自语,
“看来,这河东,比本宫想象的还要更加混乱啊……”晁雄征猛地握紧了拳头,关节发出咯咯的声响。
“殿下,发生了什么事?”卢俊义察觉到晁雄征的情绪变化,连忙问道。
晁雄征将密报递给卢俊义,沉声道:“你自己看看吧。”
卢俊义接过密报,仔细阅读起来。
看完之后,他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这……这简直是岂有此理!这些叛徒,竟然敢做出这种事!”卢俊义怒不可遏,咬牙切齿地说道。
密报上写着,就在晁雄征的军队即将抵达河东之际,隰州的官民竟然绑了守将,投降了田虎的部将田彪!
这简直是对大梁朝廷的公然挑衅!
“田彪先欲坚守晋州,不知成败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