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帘轻晃,只见一身着正红流彩暗花云锦宫装的女子款款走入。
只见她眉眼入艳三分,腕白肌红,细圆无节。正是赫连觉予的胞妹,银川公主。大夏皇室素来男多女少,银川虽为女子,却亦与诸王兄无差,很是尊贵。
“王兄,听说你回来了,王妹特来看看。”银川公主语调轻柔,走到赫连觉予身边,盈盈施礼。
赫连觉予见是银川,神色稍缓,温声道:“银川怎么来了?可是宫中出了什么事?”
银川公主摇了摇头,一双美目扫过厅内众人,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宫中无事。不过王兄之想,或许我有一策。”
赫连觉予闻言,眉梢微挑,示意银川落座。“不知王妹有何良策?”
银川公主浅笑嫣然,不紧不慢道:“如今大夙内乱,各地义军四起,正是我们安插细作的大好时机。我们可以借口撤军,实则暗中派遣细作潜入大夙,挑拨离间,散布谣言,扰乱大夙朝政。待到大夙内乱加剧,民心涣散之时,我们再挥师南下,便可事半功倍。若这般与母后说,定无往而不利。”
此言一出,厅内众人皆是一愣。
野利真率先反应过来,抚掌赞道:“公主此计甚妙!如此一来,既能安抚太后和主战派,又能暗中削弱大夙实力,实乃一石二鸟之计!”
宕昌真也点头称是,“公主心思缜密,臣等不及也。”
赫连觉予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素知这个妹妹聪慧过人,若非女儿身,她素来受先帝疼宠,自是皇位的首位劲敌。
又好在…她只是女儿家。他们之间,才有尚存的血亲可言。
如此一来,他既是兑现了与温绮罗的合作,也未违背南下的本心。
赫连觉予沉吟片刻,问道:“银川可有人选推荐?”
“我想躬身入局,如何?”
*
待温绮罗返回兰州之时,温宅前院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可但凡能引得人声鼎沸的稀罕事,必与明小郎君脱不离关系。
清音眸色一凛,“女郎,我去与他说……”
温绮罗却摆了摆手,“府上热闹热闹也是好事。不可怠慢明家郎君。”
清音不语,只是唇微微紧抿,“女郎若无事,我便先回矿上,算着时日,商旅应是到京了。不知可有来信。”
温绮罗知他素不喜明溪亭率真的性子,便轻轻颔首,“也好。只是劳你还未休憩一番,就又行赶路。”
“不妨事。女郎今日…也莫与他纠缠久了,好生歇歇才是。”
温绮罗望着清音萧寂的背影,无奈地转身抬步迈入正厅。
只见满院狼藉,下人们像没头苍蝇般乱窜,而“罪魁祸首”的明溪亭正指挥若定,手里还拿着一柄玉如意指指点点,俨然一副当家做主的模样。
雕花梨木桌换了,博古架上的摆件换了,连墙上的字画也换了,处处透着暴发户的奢靡之气。温绮罗不禁扶额,这哪里是装扮一新,分明是来拆家的。
又见几个下人正抬着一座一人多高的珊瑚树往正厅里搬,那珊瑚色泽红润,枝繁叶茂,一看便价值不菲。另有几个女使捧着各色锦缎摆设穿梭其中,忙得团团转。
温绮罗不禁扶额轻叹:“这是将我温府,当作你明府的别院来拆家了不成?”
明溪亭正指挥着下人将一尊白玉观音像摆放在厅堂正中,闻声回头,见是温绮罗,立刻眉开眼笑地迎了上来,“师傅!你回来啦!”他邀功似的说道,“你看,我特意叫人把前厅和你院里重新布置了一番,可还喜欢?”
温绮罗环顾四周,原本古朴典雅的正厅,如今堆满了琳琅满目的珍宝摆设,活像京中有名的藏宝阁,与温府的风格格格不入,不禁莞尔。
“你这一番心意,我心领了。只是这未免也太过奢华,我们一介将门,素来不喜这些。”
明溪亭一听师傅不满意,顿时有些慌了神,抓耳挠腮道:“这不是…我爹说我武艺精进,都是师傅教导有方,给了我一沓银票,让我好生宴请师傅。我想着只宴请太无趣,便想着将府上布置一番,给师傅一个惊喜。”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沓厚厚的银票,像献宝似的递到温绮罗面前。
温绮罗看着那一沓银票,哭笑不得,这明员外还真是家底丰厚,出手阔绰。
“不必如此铺张浪费,这满院子的东西,看着便叫人头疼。依我看,不如将这些东西送回明家,就按你爹说的,去城里寻家酒楼,一览兰州风光,如何?”
明溪亭眼睛一亮,全然不在意之前的忙碌化为泡影,“好啊!兰州城好吃的可多了!醉仙楼的八宝鸭,一品居的酱肘子,还有清风楼的桂花糕……”他如数家珍般报出一连串菜名,到底是城内有名的老饕,一律摸的门清儿。
“师傅,你想吃什么?我都带你去!”
温绮罗略一思索,“我倒是想看看兰州有什么特产,不如去人最多的西市看看。”
“成,包在我身上。”明溪亭一口答应,拉着温绮罗就往外走。
“等等,那他们呢?”温绮罗看向那些还在搬物件的下人。
“先放贵府些时日,之后我再叫人来取便是。”明溪亭似不在意,思忖着西市哪家酒楼能合温绮罗的心意。
温绮罗怔然,这还…真是明溪亭的风格。一切随心而走,恣意无束。
西市位于兰州城西,是城中最繁华的市集。
叫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各种奇珍异宝、绫罗绸缎、香料药材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温绮罗一时也看得眼花缭乱,仿佛回到了前世逛街的场景,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恍惚。
温绮罗一路走走看看,明溪亭则像个尽职的城中“百晓生”,在一旁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各种货物的来历。
“师傅,你看这个!这是大夏来的琉璃盏,漂亮吧?”明溪亭指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琉璃盏说道。
温绮罗拿起琉璃盏细细端详,琉璃盏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影,美轮美奂。
“确实漂亮。”她赞叹道。
“师傅喜欢?我买给你!”明溪亭说着就要掏银子。
温绮罗连忙阻止他,“不必了,看看就好。”
可待温绮罗向前漫步,看着别的物事时,明溪亭早已打了个眼色,拿着那琉璃盏追了上来。
西市之中,谁不认得这鲜衣怒马的明小郎君?
凡是明小郎君看上的东西,他拿了便记在账上,届时去明府领银钱便是。这日子已久,早已形成了惯例。
见明溪亭追了上来,手里还捧着那琉璃盏,温绮罗柳眉微蹙,“不是说好不买的?”
明溪亭一脸无辜,“我没买啊。摊主许是看师傅盛颜仙姿,宝物配佳人,送给你的。”
“送的?”温绮罗不禁咋舌。
明溪亭顿时在原地转了个圈,示意道,“我身上的银票,方才都给你了。我哪里还有银钱!”
这么说起来倒真是如此,可摊主岂会无故相送?温绮罗留意到周边人的目光,时不时地向他二人身上扫过。
可见明溪亭这纨绔习性,于城中是人人尽知,名声不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