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拉在最近几天迷上了画画,在她身边的几个同学院的朋友都被她霍霍过后,她又把魔爪伸向了克洛伊。
“...真的要穿成这样吗?”
弗洛拉在早上拜托她下午时去黑湖边给她当模特的时候嘱咐克洛伊穿得好看一样,于是克洛伊特意穿上了衣柜里蕾丝最精美花边最多的蓝色连衣裙,甚至还专门用丝带绑了头发,戴了考特尼太太送给她的珐琅发卡。
结果到了现场一看,塞尔茜还是不满意,她跑回寝室里拿了一条蓝色的毯子和一把遮阳伞,拿着那块毯子把克洛伊裹起来,远远看倒真有点晚礼服的样子。弗洛拉还摘来鲜花插在克洛伊发间,又坚持叫她举着伞来摆姿势。
弗洛拉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既然要当模特,那肯定要穿得华丽一点。”
克洛伊扶额:“可现在又不是维多利亚时期,而且...”
而且在人来人往的黑湖边上,她打扮得这样突兀,未免有点太引人注目了。
弗洛拉可不管这些,叫克洛伊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动,拿着画笔对着克洛伊的脸和身型量比例,煞有其事地画起来。
克洛伊见她架势这样好,说不定其他那些给她当过模特的学生给的评价都是在开玩笑呢,有可能弗洛拉就是生来就有绘画的天赋,只是她从前没有学过,所以没人知道她有艺术家的特质。
克洛伊双手举着伞,伞柄倚靠在她的肩膀上,微微侧身看着正在全神贯注作画的弗洛拉。
而在附近游玩的学生,也忍不住频频回头打量她。多漂亮的女孩呀,撑着一把麻瓜超市里买来的遮阳伞,披着一条不伦不类的毛毯,也像是要去参加舞会的富家小姐。
有几个路过的学生好奇地看弗洛拉画布上的内容,假如克洛伊有一副眼镜的话,她就能看见那些学生脸上的微妙表情了。
“...好了吗?我手好酸。”
“马上马上!你千万不要动!”
“你十分钟前和二十分钟前也是这么说的!”
而就在克洛伊和弗洛拉都没有发现的角落里,有个少年正巧坐在大树的后面,她们看不见他,他却能看到她们。
莱姆斯抱着他的那一本魔法史的书坐在树后,两个小姑娘来时一直在商量待会作画时该摆出什么样的姿势,完全没有发现和他擦肩而过。
之后莱姆斯听见弗洛拉对着克洛伊说,要她露出一个恬静的笑。
莱姆斯该怎么形容那个笑容呢?
弗洛拉希望克洛伊的笑就像是文艺复兴时期那些壁画上的圣母,她需要她悲悯、宽容、充满母性。弗洛拉迫切地想要去模仿前人的作品,却不知道笑容是没有办法复刻的,年轻的克洛伊也没有那么多人生阅历来达到弗洛拉的要求。
莱姆斯所看到的她的眼睛是尚未成为琥珀前流动的树脂;她嘴角勾起的弧度就像是白玉般的陶瓷上突然裂开的波斯纹;她的笑容就像是初春湖泊解冻时冰面下闪烁的碎钻。
就像是五年前莱姆斯扶起差点摔倒的克洛伊,那时克洛伊笑得就和现在这一刻一样美好。
能感知到别人的善意是人类最基础也是最崇高的感情。
他们曾经也是朋友,但现在一切都变了,如果说在之前还有转圜的余地,现在在克洛伊知道自己是狼人后,就再也回不去了。
不会有人愿意和狼人做朋友,狼人是危险的、狡猾的、没有理智的,可是克洛伊呢?她就像是在空中展翅高飞时而抖落下一根羽毛的白鸽,她和自己压根就不是一类人。
所以莱姆斯才这样重视他的朋友们,他们没有因为他的狼人身份而轻视他、厌恶他、排斥他,他们为他隐瞒着这个秘密,甚至偷偷练了阿尼马格斯来陪他,依旧心无旁骛地和他做着朋友。
但莱姆斯依旧庆幸这一刻克洛伊没有发现他,以至于他还能静静地看她一眼。
莱姆斯把书本翻到最后一页的空白页,拿出随身携带的笔,也学着弗洛拉的样子画起来。
莱姆斯从来没有学过画画,在此之前他也对画画毫无兴趣,以至于他只能画出一个头重脚轻的大头怪人,他心想假如被詹姆那群人看到了,他们一定会开玩笑问他是不是在画搞笑漫画,不会有人相信这是照着克洛伊画的。
莱姆斯画不出来,可是又有谁能画出来呢?
绘画是朦胧的,画家们过度追求美化,反而失真。就算是照相机那样伟大的发明,照出来的人像也会和本人有细微的差别。假如有一天真的有一位画技高超的画家画出了克洛伊的样子,那也绝对比不上她本人神韵的万分之一。
莱姆斯突然释然了,这一幕并非要永生在纸上,安享当下就已经足够了。
莱姆斯重新看向克洛伊,她的双臂因为过分酸胀而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她时而因为长时间地保持同一个姿势而皱眉,时而问弗洛拉究竟有没有画好。
对于不远处的树后还坐着她曾经的朋友这件事,克洛伊对此一无所知。
弗洛拉终于放下了画笔,招呼克洛伊赶紧过来看她的大作。
克洛伊好不容易能动弹了,伸了个懒腰才不紧不慢地朝弗洛拉那边走去,但结果却令她大失所望。
一团又一团的色块糊在画布上,根本看不出来人型。但是看弗洛拉一副相当满意的意思,克洛伊只能试探着问:“额...这是抽象型的画吗?用色彩来隐喻些什么东西。”
“不是啊,我画得就是你啊,看不出来吗?”
“哇塞?”克洛伊一时间想不到该怎么说,只能先用个感叹词敷衍过去,“感觉你这幅画的内核很深奥。”
弗洛拉眼中的神色终于黯淡下去:“算了,你别硬夸了,大概我真的没有绘画天赋吧。”
“刚开始学画得不好也很正常呀,做什么事都是需要过程的。”克洛伊安慰起来,又问出了这几天来的疑问,“而且你是怎么想到要开始画画的?”
弗洛拉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哎呀,那我告诉你了,你不可以告诉别人哦。”
见克洛伊点了点头,弗洛拉才凑过来说:“其实我是想要画一幅扎比尼教授的画像送给他当圣诞礼物。”
“为什么突然想到要送礼物了,你以前从来不给教授送礼物的。”
弗洛拉不愿意再多说了,弯下腰开始收拾自己的画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