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姑侄俩还没回到自家院门,远远的便听见老娘张婆子的怒吼,语言里夹杂着【死老头】、【不要脸】等字眼。
锦绣便猜到她那在镇上玩得花儿的阿爹回来了。
推开院门,果真看见院子里阿娘双手插腰,站在比她高不了多少的徐老汉面前。
徐老汉如往常一样的精神抖擞,满脸不怒自威。
徐老头身后固然站着大房两口子,五哥也回来了,面对这种场面有些手足无措,试想劝说爹娘别吵下去,奈何没一个人听他的。
锦绣把手里的木盆交给田草,示意道:“把衣服晾上。”
田草连忙接过木盆,低着头,快步而又小心翼翼的从长辈身旁走过;快一步回来的花枝姐妹,已经把大房洗好的衣衫晾上竹竿,负责搬回救兵的徐志秋,满脸得意双手环胸的站在爹娘老子身旁助威。
锦绣不紧不慢的转身关上院门,把门栓插上。
这时,张婆子回头看见闺女,稍稍敛起脸上的火气:“瑶儿,快回你屋去。”
个头高大的老五徐锦贵也转身看来,莫明迎视上妹子向他投来友善的目光,不觉抬手摸了摸脑袋,有些恍然。
以往妹子可不曾给过他好脸。
锦绣上前,轻唤了声:“五哥。”
“——,哎。”老五愣愣的应了声,感觉好不真实。
常年在码头搬运的徐老汉,皮肤晒得比下地耕种的汉子还要幽黑,沉着的国字脸更显严肃,束起的头发掺着几根白丝,目光直直的瞪着走到老太婆身旁的小闺女。
锦绣挽过阿娘的手,缓声道:“娘,你怎的又生气了。”
张婆子闻言,恶狠狠的冲徐老汉冷嗤一记:“有些人一回来就板着副死人脸,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家欠了他金山银矿,即不想回来,怎的不死在外头,省得老娘瞧着肺疼。”
徐老汉气极,指着张婆子斥道:“当着儿女的面,你瞧瞧你说的什么话!”
“怎的,你也知自己是当老子的人?知道要脸面?”张婆子一想到闺女昨夜与她说的事,恨不能三刀六个洞捅死眼黑心烂肺的负心汉。
徐老大和罗氏当下站在徐老汉身后,腰杆挺得直直的,俨然不像前两日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老五马上十八岁的大小伙,脸上有着未却的少年稚气,且长相更似张婆子,要不是在码头做工黑晒,瞧着倒还有几分秀气。
老五这时劝说:“爹、娘,你们一人少说一句。”
徐老汉被张婆子刚才的话,噎得脸红脖子粗,愤然冷哼。
锦绣一点不在意阿爹给她甩脸子,目光淡然的撩起眼皮,开口道:“爹,你好不容易从镇上回来一家团聚,怎的一进门便惹了娘不快,不知道的还以为,爹您不喜这个家。”
明显,徐老汉因她的话,老眉略略挑动,看她的眼神带有几丝审视意味。
心想,以往在他面表现得乖顺的闺女,竟也敢在他面前目无尊卑,“放肆——。”
“我看你才放肆!”不等徐老汉骂完,张婆子将闺女护到身后:“徐大壮,你好大的派头,老娘闺女说的没错,你既不喜这个家,还回来做甚。”
“你——,简直不可理喻。”徐老汉气狠得手指着张婆子。
最后,干脆将矛头指向锦绣:“听说,村长家这么好的亲事,你不答应!”
张婆子就知道,死老头轻易不会死心,拔高音调嚷道:“怎的,打量着老娘生的几个孩子都是软骨头,任你拿捏?你既这么看好这门亲事,你怎的不自己去嫁!”
徐老汉气急败坏,直接无视,而是又看向徐锦绣,抬手指着她:“你自己说!”
徐老汉以为,徐锦绣还是和以前一样,只要他稍稍拿出做老子的派头,就不信死丫头敢不嫁。
不想,在锦绣的脸上没有露出他预想的惊慌,而是从容冷笑:“阿爹,您这是要逼女儿嫁?”
徐老汉怒瞪圆目,气得放下手指:“什么逼你嫁,好好的亲事,你以为过了这个村,还有下一个店?简直是糊涂,老子这么做都是为你好。”
好一个为她好!
锦绣压住胸腔溢出的冷笑,目光坚定,语气不卑不亢的说:“阿爹你口口声声说为女儿好,可是阿爹不是不知,贺年生在村里是出了名的霸道,性子暴戾,整个万河村没有一个人认为他是好的,爹你怎的就说出来把我嫁过去,是为了我好?”
徐老汉明显被锦绣这番话质住,张婆子接而道:“还能是因为啥,老娘几个孩子的亲事,你爹可曾放过一个!锦绣好歹喊了你十几年的爹,你就是这么做老子的。”
罗氏听了张婆子这话,脸上不忿,这话分明在指桑骂槐,看不起她这个长儿媳。
当年要不是姑奶和公爹坚持,她根本进不了这个家门。
这么些年,老虔婆仍是处处看她不顺眼,要不是公爹和当家男人为她撑着,她早就被老虔婆磋磨死。
徐老汉哪能容忍张婆子挑战他一家之主的权威,怒声道:“糊涂,简直是妇人之见,我不与你说,反正这门亲事六丫头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张婆子要被气笑了,不等她再破口,猝然被闺女挡在身前。
锦绣个头比她爹还要高出半个头,且身宽体胖,往那一站,让人看不见她都难:“爹,你不就看中村长家给的十两聘银,怕爹你还不知吧,除了聘银以外,村长娘子还许诺,此事若成,额外给大房十两好处费。”
锦绣最后一句话,顿时让大房两口子心虚得低下头。
徐老汉和张婆子一怔,视线齐齐落在大房身上。
一直没怎么恍过神的徐锦贵,不可置信得看着大哥,好想问清楚,小妹说的可是真的?
大哥居然利用小妹的婚事赚银子,他怎么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