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渠长一时怔住。
这、这怎么像是……像是女子在低吟?水曹掾大人哪能发出这种声音?
他听得不甚清楚,又不敢贸然进入,瞥见一旁有扇窗户半敞着,好奇心驱使之下,便凑过去抬起窗棂,偷偷摸摸地往里探看。
这一看把他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一个衣衫单薄凌乱的小娘子躺在榻上,昏黄的烛光中,那张娇美的脸上泛着潮红,双臂不知为何高举过头顶,隐没在了层层叠叠的床帐中,似乎在艰难地挣动着,口中模糊地唤着什么,听起来缠绵悱恻。
苗渠长不禁咽了咽口水。
好家伙,哪里来的美娇娘?如此动情献媚之态,显然是安排好的吧,莫不是做给水曹掾大人看的?可大人也不在这儿啊,那仆役给他带错路了?
等等,这……该不会是谭老爷另给自己备的厚礼吧?
三贯钱,两瓿酒,外加美娇娘的一夜春宵?就为了给自家外舅的田地多引条沟渠,谭老爷可真愿意下血本啊。
苗渠长隐隐觉得自己是当不起这般贿赂的,可醉酒糊涂的脑袋哪里琢磨得了那么多,当下只以为谭老爷是想让自己尽心尽力地为他说好话、办好事,于是找了个醒酒汤的托词把他引到这里来……
至于找水曹掾大人商量河渠改道什么的,不是说大人自己也喝醉了吗?指不定也被安排了一位美娇娘,不知在哪里逍遥快活呢。
可到底没收过这样的“大礼”,苗渠长还是有些畏首畏尾。
此时就听里面美娇娘的呼唤越发急促:“来……啊,放开我……快放开我……好热,好难受,救救我……”
那声音婉转撩人,似款款深情,又似苦苦哀求,苗渠长听得血脉贲张。
美娇娘这是在盛情邀约?还是身不由己?什么放开她?她是被困在榻上了吗?那无论如何,自己必须要进去救她吧?
对,肯定要去看看她怎么了。
苗渠长说服自己,若是人家并非心甘情愿,自己就该把人放了,这般污人清白的便宜可不能占。但若是人家主动投怀送抱……那、那就另当别论了。
鬼使神差地,苗渠长推开了门,进去之后,又赶紧阖上了门。
瞬间,浓烈而甜腻的香气盈满了他的鼻腔,如同游蛇一般钻入他的四肢百骸,令他本就混沌的脑袋愈加昏沉,血气不断翻涌,指望着下半身而去。
从门口走到榻前,短短几步路,就令他憋红了眼。
什么要把人放了,什么不能占便宜,全被他丢到了九霄云外,满心满眼只有那肤如凝脂面若桃花的美娇娘,恨不得立时将人按在身下为所欲为。
申屠灼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谭安芙眼下既中了迷药又中了红酥,浑身酥软,欲念高涨,但还残存着一丝理智。
模糊的视野中,她看到一个人缓缓靠近。
跟申屠灼一样,来人穿着粗布短打,身上带着沟渠里的泥沙味道,但她立刻分辨出来,此人绝不是去而复返的申屠灼。
他比申屠灼要矮,身形过于瘦削,还有那番畏缩怯懦的姿态,与那人高门出身的公子气度天差地别。她就算再不清醒,也知道事情出了天大的岔子。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苗渠长看见她双腕被绑缚在床头,外裳都被解了开来,薄纱之下峰峦半露,随着灼热的呼吸起起伏伏。
美娇娘的脖颈中残留着西境果酒的紫红与醇香……
嘣地一声,他脑中的那根弦彻底断了。
苗渠长扑了上去:“小、小娘子,别扭了,你扭得我要不行了……我这就来救你,我给你把布条解开啊……”
他的确遵守诺言,替谭安芙解开了手腕上的布条。那本是申屠灼担心迷药见效慢,怕她追上来纠缠才绑的,这会儿双重药效正发挥到了极致,就算解开了,谭安芙也全然没了反抗的力气,只能徒劳地推了两下。
在苗渠长看来,就是美娇娘挣脱束缚后象征性地欲拒还迎,随后就顺从了。
这下他还等什么,当即埋下头去,嗅闻着她脖颈间残留的醇香果酒,如同沙漠中渴急了的野兽,把她当成最为甘甜的泉水嘬饮。
谭安芙头晕目眩,感受到身上的黏腻,既觉得恶心欲呕,又觉得有所解脱,到后来自己也没了清醒的意识,彻底沉沦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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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谭老爷只以为木已成舟。
申屠灼到早上都没出来,想必是与安芙厮混了整整一宿。那苗渠长待得略久,大概是过足了眼瘾,后半夜鬼鬼祟祟地走了,看那神色,该撞见的也都撞见了,收了自己的贿赂,要找他作证亦是手到擒来。
接下来,谭家只要做好准备,就可以去找申屠府“讨个说法”了。
想到这里,他挥了挥手,示意谭安芙身边的丫鬟按计划行事。
老宅里的仆役年老蠢笨,吩咐的事情都记不全,什么都做得半半拉拉,实在不能让人放心,所以这些细致周密的活计,还是得让家里机灵点的下人来干。
天刚蒙蒙亮,那丫鬟奉命来到芙娘子的旧闺房,先将四周的窗户打开,让里面的熏香或其他气味散尽,而后推门而入,收走香炉里红酥香丸的残渣,替换成普通的熏香香灰。
这是谭老爷特意叮嘱的,要做成灼公子酒后乱性、情难自抑的场面,万万不能给人留下把柄,说是他们谭家在熏香里做手脚,亲手把女儿送到人家枕边蓄意勾引。
总之不能留下半点于己不利的证据。
周围布置得差不多了,那丫鬟来到榻边,准备将两人凌乱的衣裳一并收拾掉,那上面残留的熏香气味可以用果酒掩盖,她只需要将屋里的酒瓿踢翻,装作不小心弄脏了衣裳就行。
可是……怎么只有自家娘子的衣裳?灼公子的呢?
灼公子已经逃走了吗?何时逃走的?老宅里没人发现吗?
她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
估摸着是灼公子醒得早,自知犯下大错,有心逃避罢了。殊不知自家老爷早就留好了后手,那苗渠长可是个实打实的人证。
丫鬟拉开床帷,见自家娘子已然醒了,正双目无神地望着天。
她殷勤道:“恭喜娘子,这下可算如愿以偿了。”
谭安芙转过头,像是才回过神来,倏然爆发出崩溃的哭嚎:“完了!全完了!阿翁!阿翁!不如让我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