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白香玲抬脚就要上前和老太太理论,谁知她手刚抬到半空中,那精明的老太婆突然‘哎哟’一声,抱着孙子就往地上一坐。
孩子估计也是被吓到了,躲在老太太怀里就是个哭。
老太太看着小孙子的配合,她拍着大腿也跟着哭嚎了起来,声音抑扬顿挫得像唱戏似的:“没天理啊!年纪轻轻的光天化日抢东西啊!我可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啊!”边哭边把孙子往怀里按,“可怜我祖孙俩要被欺负死喽!这还有没有王法了?这还让我们这些老人孩子活不活了呦……”
李老太太的哭嚎声像高音喇叭似的传遍整个生产队,不一会儿就乌泱泱围上来二十多号人。
顾家人也站在人群外围,顾南洲扶着夏姩姩的胳膊,小心翼翼地避让着推搡的人群。
“哎呦喂!这世道没天理啦”李老太太拍着大腿,“我个老太婆带孙子遛弯,竟被个黄毛丫头拦路抢劫啊!”她故意把‘抢劫’二字咬得极重,唾沫星子喷得老远。
不知道事的人,一听‘拦路抢劫’,顿时都瞪大了双眼。
不明就里的围观群众顿时炸开了锅。
一个穿劳动布工装的中年汉子厉声喝道:“你们哪家的?光天化日敢抢劫?”
白香玲突然掏出块绣花手帕,装模作样地按了按眼角。
她抽抽搭搭地说:“老太太你这人怎么睁着眼睛胡说八道呢?明明是你捡了我们给老家写的信,不还,还让你孙子给扔进了泥水里。现在又说我们要抢劫你,你说,我要抢劫你什么?你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值得我们抢劫的?呜呜呜……”
说着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白母见状,也跟着装了起来,‘扑通’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也跟拍着大腿干嚎起来:“那可是我要给老家邮寄的信啊!我想问问我那半身不遂的婆婆咋样,问问我男人的腿咋样了。可这信还没寄出去就掉了,还被这个老太太给捡了过去。现在不还给我们,还在这里血口喷人,还把无推到,我额头上的这伤就是刚才撞的,这还要不要人活了呀!”
她学着李老太太的样子,在大腿上拍打着。
她比李老太太像的地方是,她真的流泪了,再加上额头上的伤痕,一众人还真被骗了过去。
围观的大娘们顿时心软了,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李老太太眼看形势不对,突然把怀里的小孙子往泥地上一放,整个人就跟个陀螺似的在地上打起滚来。
她那灰白的发髻散了一地,沾满了草屑和泥土。
“冤枉啊!天大的冤枉啊!”她拍着地面干嚎,声音像拉破的风箱,“我老婆子连你们的衣角都没碰着,就冤枉我打人?”她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指着自己干干净净的衣襟,“大伙儿看看!我身上连个泥点子都没有,怎么就打出血来了?”
她越说越激动,枯瘦的手指直指天空:“今天就算是报到公安局去,我老婆子也要喊冤!”说着就要推旁边的人去报案。
白香玲一听‘公安局’三个字,顿时慌了神。她急忙给母亲使了个眼色,白母立刻会意,‘扑通’一声跪倒在李老太太跟前,额头‘咚咚’地往地上磕。
“老嫂子啊!”白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粗糙的手掌拍得地面啪啪响,“我家穷得揭不开锅,那信纸信封都是借的,您行行好,还给我们吧!”她突然抓住李老太太的裤脚。
白香玲也赶紧跪了下来,麻花辫上都沾了些泥土。她抽抽搭搭地帮腔:“我奶奶身体很不好,就等着这封信回去给她老人家说这边有人可以给她看病……”没了颜色的下唇不住地颤抖,“您就行行好,还给我们,就当积德行善……”
李老太太爱占小便宜这事儿,大院里谁人不知?可往常顶多是顺走几根葱、摸走几个鸡蛋,今儿个这是魔怔了?
她又不识字,要那信干什么用?
一不能吃,二不能用,三还不能换钱。
人家要那信干啥用?
七八个人上前想要劝解李老太太拿出信封看看,看看是不是人家的东西。
可谁知道,话还没说完,李老太太突然‘嗷’的一嗓子,枯树枝似的手往泥坑里一抄,‘哗啦’甩出一把黑乎乎的泥浆。
那几个劝架的躲闪不及,崭新的的确良衬衫顿时溅满了泥点子。
“你们是她们哪门子亲戚?”李老太太叉着腰,活像只斗鸡,“合起伙来抢我老婆子的东西是吧?”她作势又要去掏泥坑,吓得围观群众‘呼啦’退开一大圈。
那几个被甩了一身泥的婶子脸都绿了,一边拍打着衣服一边往人堆里钻。
有个年轻媳妇心疼地摸着新衬衫上的泥印子,小声嘀咕:“这老太太疯了吧……”话没说完就被同伴拽着躲得更远了。
人群自动让出个真空地带,只剩李老太太站在中间,灰白的头发支棱着,活像个老妖怪。
她得意地哼了一声,脏兮兮的手死死按着裤腰——那封信早就被她塞在了最里层的裤兜里。
几个打赌的妇女捂着嘴,肩膀一耸一耸的,憋笑憋得脸都红了。小花格子衣服的大婶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张嫂子,压低声音道:“瞅这架势,今儿这五花肉是吃定喽!”
张嫂子眯着眼笑,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她娘俩一人欠咱二斤呢!”说着还伸出四根手指比画了一下。
旁边几个妇女一听,眼睛顿时亮得像灯泡。王婶子咽了口唾沫,凑过来小声道:“张嫂子,到时候炖肉可别忘了喊我们啊!”
“那必须的!”张嫂子一拍大腿,声音里都带着肉香,“我蒸锅大白馒头,咱夹着肉吃!”她边说边比画着,“肥得流油的那种!”
几个女人越说越来劲,完全没注意到白香玲母女正恶狠狠地瞪着她们。
白母气得直磨牙,本就晃动的牙被咬得咯吱响。
白香玲则死死攥着衣角,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刚才怪不得这几人敢和她们打赌,原来这个老太太什么德行,她们早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