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李维丹在驰援乌土的路上,被张聘伏击,措手不及下,千余骑折损大半,只带着十余骑脱围,逃之夭夭,不知去向。
李维清闻听消息,方寸大乱,又见城中粮草,撑不了几日,与部下商议后,无奈乞降。
自此,应南几座大城,尽被祁六收入囊中。
有心立功的张聘,顺带攻下克锦,收编占据此城的小股流寇,后集结近四千众,差人告诉祁六,准备兵发沿海,收复涴江东南四城。
身在大康的祁六,同意了张聘的主张。
与此同时,伊山、乌土的府衙班底,也在众人商讨中确定下来。
充任伊山令的,是行宫四品都事仲孙景青。
他是仲孙离的堂兄。
仲孙离眼见家中私兵尽无,而祁六日渐做大,聪明的他立即反应过来,私下里表示愿意臣服。
仲孙家的率先表态,算是在士族中,开了个好头。
祁六也乐得如此,索性退让一步,将伊山令的位置,分给了仲孙家,而非如原先计划那样,起用布衣。
乌土令给了名士项飞荣。
这人是祁六从大康牢房中放出来的。
他与应南狂士薛仪是至交好友,当年田狗儿把薛仪烹了后,项飞荣带着棺材来到大康,欲为好友讨个说法。
那时,田狗儿已与方平议和,不好杀人,便将此人关在牢中,然后就把他忘了,若非祁六占据大康,决意大赦,估计他得老死其中。
至于克锦那座小城……
祁六犹豫不决。
无他,皆因姐夫郑奉世,一心求个官来当。
而晓得士族大势已去的曲家、方家,亦一起求上门来,希望祁六给条门路。
一边是为数不多的亲戚。
一边是有意归顺的世家。
他很难办。
后来还是邓夏帮忙分析,觉得郑奉世一个经营皮革的小商贩,无法肩负一城重任,还不如从郡守做起,历练一下。
至于曲家、方家,其实也好选择。
方平已死,最有出息的孙子方少廉,也在军中被砍掉脑袋,可谓大势已去。
曲家则不同,仍有多人可用。
于是祁六任命姐夫为九山郡守,担当起维持大康门户秩序的责任,克锦令则给了曲家家主曲靖。
人选拟定,有人欢喜有人愁。
曲家得以延续,虽显赫不在,至少仍属权贵。
方家可就惨了,最后的希望破灭,一大家人分崩离析,将家产瓜分后,各奔东西,另谋生路。
听到消息的崔弘灏,也不得不厚颜求上门来,希望祁六看在以往交情份上,不要赶尽杀绝,并吐露出花里化是穆挞王奸细的隐秘。
虎塘有信件送至。
栾歇足足给祁六写了九封信,希望他尽快返回,并痛斥申相寺、张厥二人擅权。
阮守林也写了封信,明里暗里的试探,阮家以后当如何。
还有田永亨。
他也终于醒悟,晓得祁六的种种作为,究竟在图谋什么。
不过在信中并未提及,只是将虎塘近月来发生的事儿,娓娓陈述。
也就是在得知占据大康的第二日,张厥便在申相寺建议下,调令陶村刘肃凌,率三千边军入虎塘接管防务。
这让栾歇极度不满,在殿中大发脾气,附和者有三品廷侍楚云温,二品少府刘昭达……
田永亨记述的很详细,名单列了一长串。
虽未询问,祁六也猜出他的想法。
沉吟片刻,祁六让邓夏代笔回信,表示自己仿佛记得,姜士隆的名单中,刚好有这几位。
他们当初胆敢吃里扒外,与萧桓律眉来眼去,还设计追杀本公,今时绝不可轻饶!
信件命人带回。
望着快马离开王府,邓夏已可预见,虎塘即将发生的腥风血雨。
十一月初。
随着虎塘行宫诸多官员,在张厥带领下,陆续来至大康。
祁六正式发文昭告天下,徙都大康,以应南复苏之意,开国立号,取名为苏,亦将次年改为苏历元年,自号苏王。
官员品级,沿用应朝旧制。
封张厥为国相,推陈出新,根除士族垄断顽疾,司徒申相寺辅之。
封阮玉成镇国大将军,张聘威远大将军。
授胡泰定远侯,徐道覆安壤侯,田狗儿武成侯。
封姬宜甫为大司寇,掌全境司法。
封崔弘灏为司空,田永亨为司马。
各邑县府,由本地德高望重者暂任,待元年九月中旬,新开科举选拔后,择良材补充。
邓夏、冉闯、多多古各领将军衔。
虎塘设立市监司,负责与外境互市。
边关原有防线全部撤除,一应将士退至虎塘,编入市监司。
册立阮玉姝为敬宁王妃,阮守林为国丈。
立猿婳婳为庄静王妃,齐刘海为国舅……
内务总管邢德章,高声念毕。
祁六焚黄纸祭天,于祭台领百官叩拜。
那日天空原有乌云,谁知群官叩拜后,霎时云层分开,一线阳光洒落,投上祭台。
大康百姓无不以之为祥瑞,口呼万岁。
……
“徐道长,胡泰似乎与他们谈妥了,并定下年底的时候,在永安城外的揽月亭碰头。”
范雍语气沉重,眉宇间也有几分不解。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徐道覆,就是不肯低头。
即便萧桓律非是降世真龙,那也称得上兵强马壮,两者挨那么近,一旦胡泰归顺,观阳夹在他二人当中,几乎逃无可逃!
“胡泰这么快,就要与萧桓律面对面碰头?”
尽管知道有这么一天,徐道覆还是有点意外,禁不住冷笑道:“刚得到被六儿封侯的消息,他便加快进程,呵,这位萧王怕是不好再端起架子了吧。给胡泰什么好处,可打听到了?”
范雍道:“据说,一旦收复幽赢之地,愿给其国公之位,世袭罔替。”
徐道覆抚掌道:“成啊,待遇好的没话说,胡泰应该是心满意足了。”
范雍苦笑道:“道长,咱先别管他们,还是定一定,这俩揽月亭碰面后,咱们何去何从吧。”
“哎,这确实是件麻烦事。一个在北,一个在南,联起手来,我总不至于去投奔狄丰。”徐道覆揉揉额头,然后看向其余人,“你们呢,你们有什么想法?”
赵俞、覃彻、王刚、范无逸等一众青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言语。
徐道覆眯眼道:“怎么,都觉得,咱得去抱萧王的大腿?”
几人沉默。
徐道覆叹道:“原本嘛,去抱也不是不行,但他只有一个干妹妹,而且还被六儿迷的不行,够呛肯跟你们,哪怕肯跟,单她一人,也无法满足你们几个的需求。”
“不是还有纪仙子嘛……”覃彻小声嘀咕。
徐道覆眉毛一挑,拿着文书拍下对方脑袋:“想什么呢,人家早有主了。”
“啊?!”
几位青年失声惊叫。
“是谁?!”
“太不要脸了!”
“人家明明是出家人,哪个王八蛋下的手?!”
徐道覆翻个白眼:“你们几个王八蛋,还不是一样馋人家身子?直说了吧,要我看呐,这纪君兰跟萧桓律之间,指定有一腿!”
“我就知道,男女间何来的正常君臣关系?!”
“仙子也太傻了,至于献策又献身么?!”
“萧桓律实乃某一生之敌!”
“……”
群情激愤,越说越难听。
徐道覆欣慰点头,然后对范雍道:“你看吧,我就说萧桓律这人不行,瞧瞧,大伙没一个喜欢他的。”
范雍无语。
尤其见儿子范无逸,也搁那儿指责萧桓律,就更难受了。
“但咱们能怎么办?阻止他俩见面?咱得兵马也不够哇!”范雍无奈摊手。
徐道覆笑吟吟道:“唉,咱们不行,有人行。”
“谁?”
“苏王。”
范雍觉得这名陌生,顿了顿,才记起来,这不是祁子陆刚刚自封的么?!
“他?!”
“对,就是他。”徐道覆嘿笑起身,“你说,咱要是把胡泰、萧桓律的勾当,告诉他,他会不会生气?”
你……你这上眼药的行为,也忒差劲了!
不过我喜欢!
范雍眉飞色舞:“指定会生气!毕竟是自己刚授的定远侯,得知萧桓律欲挖墙角,不论是为面子还是局势,他都过不去!”
“是啊,既走到这步,就要承受其累。总不至于堂堂苏王,屁股都没坐热,就吞下一口窝囊气,否则,就成笑柄啦!”
感慨一句,徐道覆又不知想到什么,哑然失笑:“没成想,我也有要算计你的一天……但兄弟嘛,就是你算计我,我算计你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