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括在魔都绕了好几圈,也是没能找到魔宫的位置,甚至连一个皇族都没见着。这不禁让他开始怀疑,他们是否真的存在于这座幻境之中。
可他连季漓都见到了,莫非这座幻境还是根据他自己的记忆来的?
若是如此,那他就应该从某个贵族的床上醒来才对,这样他才会感觉到痛苦。鹿括这样想着。
反正找不着路,鹿括索性在街上闲逛起来,还顺手踢了一脚路边的某个低级魔物。他猜想,自己会不会在这个地方遇见过去的熟人呢。
被鹿括踢了一脚的低级魔物恼怒想要报复他。只可惜那是一只蛤蟆模样的魔物,连鹿括的膝盖都达不到。在它冲过来的瞬间,鹿括早有察觉似的轻抬一条腿,等对方抵达自己的腿间时,又毫不留情地狠狠踩了下去。
霎那间,鲜血四溢,鹿括还用力往下压了压,那蛤蟆模样的魔物几乎被压成了肉饼,惨不忍睹。
不过此事既然发生在魔族的地盘,那自然是无人管的,甚至还有些因为弱小而饥肠辘辘的魔物正盯着鹿括脚下的“小蛤蟆”虎视眈眈……
鹿括没回头,只是嘴角略微扬起,或许是嫌弃脏也或许有别的原因,他连踩在蛤蟆身上的鞋子也没要,光着一只脚就径直离开。
在他离开后,三五个怪模怪样的魔物即刻朝着被压扁的蛤蟆争先恐后奔了上去。
鹿括继续走着,少了一只鞋子并没有影响他太多。不过是地板脏了些,右脚凉了些。倏然,他远远瞥见一个墨绿色的身影。身体比鹿括本人先一步认出对方,身体本能地颤抖,无法控制,鹿括本人却是兴奋的。
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在肉身重塑之前的圣双子,充其量也就是他们创造者的玩物。年轻时的他远远没有后来沉稳。
在魔族,尤其是在皇族,一夫多妻又或是一妻多夫本就是稀疏平常的事。
他们的父亲大人也不例外。
而创造圣双子的初衷,也不过是为了玩乐。
一男一女共侍一夫,给心智还未成熟的鹿括和季漓造成了严重影响。以至于后来的鹿括每每想起来,依旧觉得那是他这辈子的屈辱。
但他们毕竟是由父亲大人创造,受限于他,自然也伤不得他分毫,甚至在很多时候,他们又不得不听命于他,这也是出于某种“本能”。
不仅如此,他们的父亲大人是魔族第一个掌握这种法术的人,他将他们的容貌做得清秀隽丽,鹿括与季漓便不仅仅是侍奉一人,而是在整个皇族之中皆遭人凌辱。
甚至在魔族,百无禁忌,就连他们二人与普通魔族交欢,他们的父亲大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这样的后果便是,季漓报复般地享受男女之欢,而他鹿括,却是对此无比厌烦的。
这回鹿括不会猜错,毕竟身体已经认出了对方,他也来了兴致,这下他不得不去给这位过去的“老朋友”打了招呼了。
“二殿下,许久不见。”鹿括忽然出现在青面獠牙的那人身后,对方听这声音,于是转身看过去。
“哦?你是谁?”魔族二皇子掐着嗓子般的出声,看着眼前的鹿括稍有蹙眉。
“嗯?”看来,在这个幻境里,他不认识自己,或者说,是这座幻境的主人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可是分明季漓是认得自己的……这段记忆虽是遥远,但鹿括也并非毫无印象。他有了些许猜测,自己好像知道这座幻境的主人是谁了。
“不过嘛……你长得倒不错,不妨来本皇子宫里坐坐?”那魔族二皇子打量一番鹿括,可怖的脸上撕裂出诡异的笑容,他饶有兴致地对鹿括说道。
这人并非他记忆中的二皇子,鹿括也就失了兴趣,他轻“啧”一声,有些无奈,双手随他前进的动作变幻成两把锋利的大刀,在对方因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而惊恐之时,鹿括再一次手起刀落,两把大刀和剪刀一样的摆动,瞬间切断了对方的脑袋。
青色的大脑袋掉落在地,翻了几个圈儿再停住,眼睛还在不停乱动,五官做出狰狞恐怖的表情,接着便是一剑直直穿过眼睛,插入脑袋。
怕不够,鹿括手刀变短又变长,多补了好几刀,才肯收手。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银色盔甲的蓝面魔族瞧见了这一幕,他惊慌失色,大喊着有魔弑主了!
出乎意料的,鹿括并没有马上就杀掉那个蓝面,而是任由它到处宣扬。那些声音由近及远,皆是进入了鹿括的耳中,他整个身子撑在手化成的剑上,垂眸“含情脉脉”地凝望着地上的头颅。
主……么?
的确,二皇子又怎么不算是他的主子呢?
过去回忆星星点点,是由鹿括亲自打碎的,现在他又将它们拼凑起来,引导自己回到遥远的曾经——
魔族二十五位皇子中,就数这位二皇子最为心狠手辣,鹿括和季漓在它这儿的日子,也是最痛苦最恐惧的。现在就这么轻轻松松杀掉了它,鹿括居然还觉得有些不过瘾,也开始后悔了。
他应该先玩一会儿再杀掉对方的。
“唉……”鹿括无奈又叹气,这也不能怪自己,要怪就怪这里的二皇子太弱了,怎么一刀就被解决了。若是换作是自己,他就算只剩下半截手,也还是能打。
简宁正在屋内安静打坐,窗外不知是谁的动静打断了她的思绪。“谁?!”简宁收了灵力,起身问道。
须臾,才从一旁的草丛里传来尘莳断断续续的声音:“是……是我……”
师尊?
简宁走近一瞧,就发现了摔倒在地的一身泥的尘莳,狼狈不堪。“你在这里做什么?”简宁疑惑不解。
尘莳原以为简宁会在这时候拉自己起来,然而却没有,他半举在空中的手停住,心中生出一股委屈,最后还是自己爬了起来。
简宁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待尘莳整个人彻底从地上站起来时,简宁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我……我是来见你的。”尘莳停顿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我知道,”简宁环臂,一挑眉,“所以就是问你找我来做什么?”少年的这点小心思,简宁一看便知晓了,她只得在心底感叹尘莳年少时的单纯好懂。
“……”尘莳沉默良久,似乎是在犹豫。简宁见他迟迟不肯开口,于是假装要走,“没什么事的话,请回吧,我要继续练功了。”
“等一下,阿泠!”尘莳的这一声“阿泠”无疑是戳中了简宁的雷点,两个字出口的刹那,简宁便立即回头。
“我是有事想要问你,是真的有事!”尘莳没注意看简宁的表情,自然也就不曾察觉简宁此刻的情绪,他只想赶紧同简宁解释清楚。
“什么事?”简宁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但她秉持着不知者无罪的原则,还是活生生将怒气都收起来。
“就是……那个……嗯……昨天我送你的东西,你收到了吗?”尘莳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才决定从这个话题引入。
“啊?”简宁此刻一头雾水,她根本就没有听说过昨天尘莳有送过她什么东西。
见简宁这副模样,尘莳心下一凉,慌忙解释道:“就……就是我看你在……登楼……仪式上……有些担心,所以我就请箓卜道的几位师兄做了几件法器。原本是想亲手交给你的,但……你的那位朋友说你正在练功,不让我打扰,我就……请他帮我转交了……”
尘莳说完,还悄悄去观察简宁的表情。他担心自己提到登楼仪式的事惹得对方不开心了,所以一直小心翼翼的。
然而事实是,登楼仪式对于简宁而言已经是过去式了,更何况她又不是真正的姒泠,并未在此处花费太多时间精力,换句话说,她早就将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让简宁疑惑的是尘莳口中的送给她的东西,昨天毕竟只有她和霍祺巫在,但她觉得,霍祺巫没有理由要骗自己。
简宁还是替霍祺巫撒了个谎,“东西我收到了,不过我正忙于练功,只记得随手放在何处了,没有太注意。”
闻言,尘莳的眼睛亮了亮,“拿到了就好,拿到了就好,我还担心你会不高兴呢。”
不过就是送个法器而已,又不是什么坏事,“我为什么会不高兴?”简宁刚听尘莳说第一句话时,认为事情已经解决了,下意识就要往回走,听到后一句时,又猛然顿住。
这回倒是尘莳疑惑了,“登楼仪式上发生的事……我还以为你会因此心情不好呢。”尘莳说到一半时,特意观察了一番简宁的脸色,这才敢继续说下去。
尘莳不提还好,这一提简宁顿时就想起了自己在登楼仪式上狼狈的模样,刹那间恼红了脸,迫不及待就要赶尘莳走:“行了,人也见到了,事也问了,我还有事要忙,你可以离开了吗?”
“阿泠,我……”
“停!够了,以后别叫我阿泠。”简宁出言打断尘莳的话,虽然即便不用简宁打断,尘莳也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
“为什么……你又生气了吗?”尘莳是不明白了,最近她怎么总是生气,分明上次他们才和对方将话讲清楚了,他还以为两人已经和好了呢,看简宁的样子好像事实并非如此。
尘莳急切想要挽留,简宁被他拦住去路,不得已只能抬头看着对方。恰这时她才注意到对方脸上因被脏掉的衣袖拂过而沾染上的灰尘。
简宁不由得回想起刚才两人一站一躺大眼瞪小眼的好笑场景,她微蹙眉,思索片刻,自以为小声地嘀咕着:“什么修为还能平地摔啊?”
“……”
“……”
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对方听得到,场面顿时变得尴尬无比。尘莳连忙解释说:“不是这样的!我本来是想悄悄来看你的,怕被你朋友发现,所以我才会……”话到最后连尘莳自己都听不进去了,一拍额头无奈叹了口气。
简宁原本是不太乐意搭理尘莳的,毕竟自从昨夜得知了寒书谣信的内容后,她满脑子都是想着要找到出去的办法,更何况这个幻境里的尘莳也只不过是个虚假的影子,那便更没有必要与之有太多联系了。
可眼前这人倒有着鲜活的生命,与普通幻境里的人物完全不同,再一想,这可是她亲师尊的过去,即便是影子,也代表着尘莳仙师的曾经。就凭这一点,就能勾起简宁对他的一丝兴趣来。
“罢了罢了,”尘莳无能狂怒,慌忙之中塞给简宁一个东西,“这东西你拿着,我……我走了!”说罢,便落荒而逃。
简宁不解地注视着对方远去的背影,脑袋空白一瞬,待人影消失,她才终于舍得低头,查看起自己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个小木盒子,在箓卜道比较常见,通常是用于放置特制符纸的。而当简宁将这小盒子打开,里面却只有一个带着笑脸的小纸人。那模样与简宁平日里做的小纸人有所不同,更为精妙一些。
小纸人一登场,便跳了个乱七八糟的舞来逗简宁开心。虽然这小纸人的动作是僵硬了些,但它依旧是完成了主人交代的任务。简宁的笑就连她自己也不曾察觉,一时间,所有的烦恼皆是烟消云散。
不出意外,鹿括被带到了伏傲跟前。
一路上,他没有任何反抗,任由四个肤色各不相同的魔族将他五花大绑带至魔都最高的楼台。
一个目测三米左右的男人,就坐在一堆碎骨之上。
眼前的魔之皇伏傲,其身形远远不及鹿括记忆中那般高大威猛,不知是因他自身有所成长,亦或是这座幻境无法重现伏傲往昔之气场。
鹿括杀了人家的二儿子,人家自然是要找他算账的。但鹿括知道,对于伏傲而言,有比为自己亲儿子报仇更为重要的事。
那便是——
“魔君殿下,您是否有意……征伐九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