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说罢,抡起擀面杖高高举过头顶,用力砸向楚玉宁。
擀面杖夹带着风声急急落下,楚玉宁连忙抬手去挡:“海棠姑娘,有话好好说!”
擀面杖砸在楚玉宁的手肘上,咯噔一声,擀面杖应声而裂——
楚玉宁痛得面部扭曲,他捂着自己的胳膊在地上滚来滚去。
芙蓉走上前,掐着腰道:“好好说话可以,把借我的钱都还给我们!”
水仙:“对!你拿你娘病重骗我们借钱给你,实际上你娘的坟头草都半尺高了!你根本就是把我们的银子骗过去自己花了!你这个骗子,赶紧把我们的钱还给我们!”
春桃:“快还钱!不然你今晚就别想从我们姐妹手里逃脱!”
“春桃姐姐,要不要把他送去官府?让他蹲大牢!”合欢提议道。
杜鹃摇摇头,笑道:“不急,打一顿再送过去也不迟。”
楚玉宁薄唇紧抿,脸色越来越难看,“楚某不想还手,是顾及各位都是姑娘家,不想欺负你们,并非是不敢还手!”
“伪君子!我呸!”芙蓉往楚玉宁脸上吐了口吐沫,骂道:“事到如今,你什么德行,我们早就看透了!你还想往自己脸上贴金?还嫌脸皮不够厚?”
“你……你这泼妇!”
楚玉宁拎着袖子擦了擦脸上的吐沫星子,眼中满是愤怒。
春桃不以为意道:“泼妇又如何?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泼妇的厉害!”
“姐妹们!上!”
春桃扭过头喊了一声,其他人立刻抡起棍棒冲上前。
楚玉宁虽是男人,力气比女人大,但奈何围堵他的是六个女人。
他以一敌多根本不是对手,还没挣扎三两下就被这些姑娘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抱头鼠窜。
但海棠她们好不容易逮到楚玉宁,又怎肯轻易放过他?
她们把楚玉宁逼进死胡同里,将积攒的怒火全都发泄出来,直到打累了才松开手中的棍棒。
楚玉宁浑身是伤,他靠在墙边死死地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痛呼和求饶的声音。
以免引来更多人看见自己的惨状。
海棠清咳一声,示意其他姑娘停手。
芙蓉退后两步,揉了揉酸疼的手腕,喊道:“还钱!”
海棠蹲下身,朝楚玉宁伸出手:“把钱还给我们,这件事就算了结了。以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纠葛!”
“我……咳咳咳……我身上现在没有多少钱……”楚玉宁捂着胸口,一边说话一边咳嗽,上气不接下气。
“你什么意思?你不想还钱?”春桃是个急性子,听楚玉宁说没钱还,当即又举起手中的棍棒想要揍楚玉宁。
看见那棍棒,楚玉宁忙往旁边躲:“我……我可以把我身上的钱都给你们……”
春桃动作一顿,随即不耐烦道:“快点掏出来!你姑奶奶的耐心有限!”
楚玉宁忙不迭从怀中掏出自己的钱袋子,春桃见了,一把抢过钱袋子,在手里掂了掂。
“这么少?”
“你身上肯定还有别的值钱的东西,都给我交出来!”
“春……春桃姑娘,没了,真的没了。”楚玉宁道。
春桃不信,她弯下腰一把扯开楚玉宁的外袍。
上衣被扯乱,楚玉宁恼羞成怒道:“你这泼妇,竟然公然扒扯男人衣服,果真放荡不堪!”
他话音刚落,腰间突然掉下一个镯子。
镯子在月光下泛着金灿灿的明光,圈口很小,应该是小孩戴的。
看见掉在地上的小金镯,楚玉宁面色一变,慌忙去捡,但却被芙蓉眼疾手快地抢了先。
“竟还有个镯子,估摸着有一两的样子。”芙蓉拿着小金镯掂了掂,然后递给了海棠。
海棠看了眼,觉得这个小金镯特别眼熟。
好像是王金珠和王明珠手腕上戴的。
没想到,几经流转,最后转到了她手里。
海棠收下小金镯,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张叠好的信纸。
她将信纸展开,又撕碎。
碎纸被夜风吹到楚玉宁脸上,像是一个响亮的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楚公子,你仪表堂堂,文采过人,会写诗会谱曲,可以说是才华横溢,初见你时我也曾倾心于你。”
“但我后来才知道你这人只是徒有虚表,你自诩高风亮节,却与那些流连青楼的恩客并无不同,在楼里一副面孔,出了门又是一副面孔。”
“这首你卖给我的诗,如今我也还给你。愿你碾作尘泥,一生洗脱不了肮脏、下作、卑贱的声名!”
海棠说罢,没有任何留恋地转过身。
精美的绣花鞋踩在碎纸屑上,无声地折辱着楚玉宁的自尊心。
海棠一走,其他几人也呼呼啦啦地跟上海棠,一同从胡同里走了出来。
出来后,春桃暗暗瞥了一眼漆黑的胡同,凑到海棠身旁压低声音道:“虽然那些钱沈姑娘已经帮咱们要回来了,但那口恶气一直没出,今日竟有机会一股脑发泄出来,真是太爽了!太爽了!”
海棠闻言笑了笑,道:“我前几日曾在药铺附近看见过楚玉宁的身影,当时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毕竟事情过去了大半年,他跟缩头乌龟似的,一直躲在乡下不进城。”
“我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来建安城了呢!”
“没想到他还有胆子进城参加科考,跟踪沈姑娘。”
“今日恰好被我们逮住,也算了了这桩恩怨。”
海棠说罢,嘴角扬起一抹释怀的微笑。
她自幼时被拐入醉春楼,沦落风尘,从未被人真心疼爱过,所以一直很希望有人来爱自己。
初遇楚玉宁时,他给了她言语间的尊重,她就以为他和那些男人不一样,忍不住爱上了他。
所以听说他母亲病重,她没有任何犹豫地把在醉春楼攒下的积蓄全都借给了他。
当时她甚至没想过要楚玉宁还。
可后来,她的真心错付。她才明白,她不该去渴望别人来爱自己。
唯有自爱,才是救赎。
跟着沈姑娘,她学会了自尊自爱,所以今夜从这个胡同走出来,海棠彻彻底底地放下了楚玉宁。
月色凉薄。
海棠几人离开后,楚玉宁捂着酸痛不已的身体,强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扶着墙往外走,但刚走一步,四肢百骸就传来一股剧痛,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啃食他的身体。
楚玉宁痛得面色狰狞,却哑着嗓子喃喃自语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他日后是要考中状元为官做宰的,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待他日后高升,今日之辱,他必百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