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二嫂没有说话,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大嫂笑眯眯地着点头,表示同意:“也是。你那个婆婆不是个省油的灯。王红在我们车间说她对儿媳妇不好,总欺负她。我觉得她对你也不会好的。你就这么严重的孕吐,她估计不会搭理你的。就在咱家吧,没什么呀!那些都是胡说的,别当回事。你看我不也是经常在娘家?”
林琳知道大嫂家不是本地人,再一个她父母都是解放干部出身,转业离休在这里,脑子里根本没有那么多世俗杂念。特别是她爸爸,一个解放前参加工作打仗过来的革命老干部,做事一股军人作风,说话办事干脆利索、不信鬼神。大嫂经常回娘家过各种节日,比如过年,上午在林琳家,下午就跑回娘家和姐妹们聊天聚会去了。
可是二嫂不一样,她是本地周边地市土生土长的,家里有强烈的本土观念。
二嫂此时低着头在和女儿玩耍,仿佛没听见大哥大嫂说的话似的,没有接话发表意见。林琳瞄瞄二嫂,见她没接话,知道她心里不是多同意大哥大嫂的建议。只是不愿意的当面说出来。于是林琳赶紧说:“别了,我还是去他家吧。咱们里不兴闺女在娘家过年。我就不在咱家过年了。”
二哥听了之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笑容,不以为然地说道:“那些所谓的规矩啊,,就是胡言乱语!在哪过年不都一样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要是觉得在咱们家过年好,那就待在咱家呗,没什么可纠结的。别去理会他们那些乱七八糟的说法!”
大哥也随声附和着,脸上洋溢着笑容,他乐呵呵地对二哥说:“可不是嘛!咱这里有这样的规矩,说不定到了别的地方,又会变成另外一种说法呢。说不定还有人说闺女回娘家过年更好呢,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这些啊,不过都是人嘴一张一合说出来的罢了。”
二哥听了大哥的话,连连点头表示赞同,他笑着说:“就是啊!这些规矩都是人们瞎编乱造的。在哪过年和人会不会遭遇灾祸有啥关系呢?说不定就是哪个古人喝多了酒,突然灵机一动,随口胡诌出来的。哈哈……”他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笑出声来,显然对这些传统规矩并不怎么在意。
“琳琳和海洋说他们三十那一天早上走,去他家过完初一再回来。我说行。想回他家就回去呗。这不,你俩哥俩嫂都没意见。你三哥明天回来,才不会说你什么。放心吧,你要是难受就随时回来。”
“琳琳和海洋说他们三十那天早上走,去他家过完初一再回来。”爹面带微笑地对儿子儿媳说道,语气轻松,似乎对这个安排很满意。
“我说行啊,想回他家就回去呗。”爹接着看着闺女说,“这不,你俩哥俩嫂都没意见。你三哥明天回来,才不会说你什么呢。放心吧,要是你难受了,你就随时回来。”爹欣慰地看着懂事的孩子们笑着安慰闺女。
说实在的,爹也不放心闺女回冷海洋家过年。闺女病歪歪的这个样子,以她婆婆平素的为人做事的品行,肯定是不会管的。
林琳感激地点点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温暖如春,觉得娘家人对自己已经很宽容温暖了。虽然二嫂没说话,没表态,但林琳想起自己暑假在二嫂家的付出,心里便有了底。
那个暑假,林琳像个保姆一样在二嫂家帮忙。她不仅帮二嫂看孩子,还洗衣服、打扫卫生,甚至出钱为他们买菜做饭。她任劳任怨,从不抱怨,不仅免费帮忙,还经常倒贴钱。
按情理说,二嫂应该不会反对她回海洋家过年的。林琳这样想着,心情也稍微轻松了一些。
然而,林琳还是决定过年时回冷海洋家去。毕竟,过年是个团圆的日子,她不想让海洋为难,也不想让他的家人觉得自己不懂事。
一大家子人围坐在一起,欢声笑语不断,一顿丰盛的晚餐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中结束。哥哥嫂嫂们纷纷带着孩子们返回市里的小家,留下了爹和林琳。爹悠然自得地坐在椅子上,脸上洋溢着满意和惬意的笑容。
林琳则默默地收拾着桌椅,虽然嫂嫂们已经完成了锅碗瓢盆的洗刷,但后续的整理仍需她来完成。忙碌了一整天,林琳强打起精神忙前忙后,并没有感觉到特别的疲惫。当一切都收拾妥当,她终于可以松懈下来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倦意袭来,让她感到浑身无力,困倦不堪。
于是,林琳向爹打了个招呼,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西屋,上床休息。走进房间,她打开橘黄色的台灯,微弱的灯光照亮了这个宽敞的房间。
偌大的房间,此刻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尽管屋子里的煤火炉被爹烧得很旺,房间里暖洋洋的,但独自躺在宽大的双人床上的林琳,却感到一种深深的寂寞和孤独。
这种感觉如同潮水一般不断地涌上心头,将她淹没其中。她不禁悲从中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最终还是像决堤的洪水一样,顺着脸颊无声地流淌下来。林琳无声地哭了起来。
白天林琳看到大哥大嫂、二哥二嫂都是相携相伴而来,做事聊天有说有笑,成双成对的,是那么和谐幸福。她想到而自己也是结了婚的,也有丈夫的,并且丈夫离自己并不远,可现在自己就只能孤身一人住在娘家这里。相对比之下,自己显得多么可怜又可悲呀!
怀孕的前三个月,林琳一直上班,冷海洋还基本能天天和她一起上下班。即便那样,他也是隔三差五在晚上走掉,说是自己睡不好,要去他妈那里独自睡觉休息。有时候第二天早上他再来接林琳上班。有时候甚至根本不管不顾林琳的苦苦哀求或是吵闹相逼,冷漠又决然地骑上摩托车绝尘而去,徒留下林琳在屋子里暗夜中悲伤地哭泣。
现在寒假期间,林琳不用上班,冷海洋更是很少回来。说什么自己要趁此机会好好休息,把自己的睡眠搞好,以后就好了。要不然,林琳一直阻拦他,他的睡眠一直好不了,身体一直不好,以后也没法照顾她。
林琳对他这套说辞刚开始还半信半疑,时间久了,根本不相信,直接驳斥他:“你纯粹就是在胡说八道!你在为你自己回你妈那里找借口!你就是一个不负责任的混蛋!”
接下来两人就是一阵争吵,最后还是没有输赢,还是冷海洋或走或留,全看他当时的心情和愧疚感程度。每一次因为这种事争吵,林琳都会觉得自己非常丢人,很可悲,天底下哪个女人会像自己一样,为了能和丈夫同床共枕而苦苦斗争?这要说出去,别人会怎么想自己?不得骂自己不要脸、离不开男人?可是,又有哪个年轻男人和女人结婚后一直这样故意分居的?
林琳从没在这样的问题上怀疑过冷海洋是对自己有异心,觉得他外面有人。她坚定地认为,冷海洋是一个有感情洁癖的人,也是一个有身体洁癖的人,他不会和别的女人在外面搞婚外情的。再一个她也相信冷海洋的素养。从那个姓霍的女孩子那件事上就是能看出来,他除了处理问题有毛病,并没有和人家女的有什么感情瓜葛。
但是,冷海洋一直这样和自己时不时地分居,终究是林琳心里的一根刺。关键这根刺拔又拔不出来,说也没法说,只有夜深人静时,自己孤独地默默承受其疼痛,含泪咬牙死忍。
像今天一样,哥嫂们的相亲相爱让林琳羡慕的不得了,甚至有些嫉妒。这时林琳回想起来自己糟糕的婚姻生活,实在是大受刺激。最后忍不住躲在自己房间被窝里,呜呜咽咽大哭一场,独自舔伤。
心底的伤口是无法愈合的,只能是暂时忍住,忽视,不去仔细体会它的疼痛。否则,林琳觉得自己会崩溃掉。现在肚子里有了孩子,自己更不能有任何闪失和任性。林琳告诉自己必须要像医生嘱咐的那样:保持好心情,让孩子健康发育。
大年三十早上,冷海洋值完班骑着摩托车直接去羊庄接琳琳。此时的大街小巷已经鞭炮声不断,人们都在高高兴兴地准备迎接新年。林琳家的大门上已经贴上了鲜红喜庆的春联。一切都是那么喜气洋洋。
林琳早上起来孕吐得非常厉害,一会儿一吐,最后把胃酸、胆汁什么乱七八糟的,全吐出来了。嘴里又苦又酸,还觉得臭烘烘的。胃里空空如也,在隐隐作痛。
在爹的安抚下,林琳勉强喝了两口水,想着能喘口气歇会儿,说不定一会就会好的。谁知还没过两分钟,林琳又是一阵狂吐,真是吐得天昏地暗,头都抬不起来。
“你这是昨天吃的多了?还是吃坏了什么?这怎么又吐得比这几天厉害了?”爹担忧地看着满脸泪水却又无比蔫蔫的闺女,不知该怎么办。
这时候,冷海洋骑着摩托车“突突”地回来了。看到清冷的冬晨中,站在水池边愁眉苦脸的老丈人端着一个碗,旁边弯腰不顾冰冷,扶着水池边的妻子在“呕呕呕”地一声声吐着,不禁大吃一惊。
“琳琳,你怎么又吐了?难受得很吗?”冷海洋见林琳吐得抬不起头,赶紧停好摩托车走过去,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心。
“她今天早上一起来就一直吐,吐到现在!这……这大过年的一直吐可怎么办啊?”爹为闺女的身体状况充满焦虑。
“没事儿,不要紧……我就是反应大点。也可能昨天吃的多了点……不要紧,我吐吐就好了……”林琳抬起点儿头,泪眼汪汪地说着,安慰着爹。林琳才想自己可能是昨晚偷偷哭了一场,心情郁闷造成的。但自己无法说出口。
这大过年的,一会儿哥哥嫂子们就都回来了,三哥也起床了,如果看到自己哇哇地吐,也不会舒服的。
林琳觉得自己吐得差不多了,胃里没有那么难受了,直起身子,示意冷海洋扶着自己回西屋。
大早起还没顾得上吃到肚子里东西呢,就一顿狂吐乱呕,再好的体力也支撑不住。林琳有气无力,但还勉强支撑着,不愿让大家在过年过节时为自己担忧。
林琳躺了几分钟,感觉精神好了许多。冷海洋晾得开水温度差不多了,她把脑黄金胶囊吃了,又喝了一支保灵孕宝,胃里舒服了许多。
这时三哥走过来,关心地问问她怎么样了。当他听到林琳说一会儿还要去冷海洋家时,有些急了:“就你这个样子,还去什么他家呀?你歇会吧!就在咱家过年吧,什么吉利不吉利的,纯是胡扯!”
从大学开始就一直在外地的三哥更不在意那些世俗规矩,昨晚就和妹妹说不要理会那些说法,谁爱怎么想怎么想,让她安心住在这里养身体。
这今天一大早就听妹妹在外面吐了好久,这会儿还没好一点儿,就又张罗着要去她婆婆家。一路寒风刺骨,到那不更难受啊?据说她婆婆那人还不怎么样,对妹妹十分不好!
林琳知道大家是好心,不想让自己受罪。可是,这年三十不去婆家在娘家确实也不太合适。
爹走过来,让大家赶紧去吃早饭。吹过饭看看情况再说去还是不去。于是,三个人跟着爹去堂屋了。
最后,大家还是一致决定,让林琳今天就在家里躺着休息,等明天身体好点再去冷海洋他家拜年。就这样,林琳留在了娘家过年三十。她的内心既欢喜又不安。
冷海洋本身就对在哪儿过年持无所谓的态度。林琳想去他们家就去,不能去就不去,自己也乐得在她家,人多热闹,而且她家人都随和,吃喝玩乐都可以自由自在,不受拘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