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朝历代的先帝都会葬在此处，以镇守气运。”
“每当皇朝气运动荡之时，此处便会是如此模样。”
裴川长长的叹息一声，即便是并未能睁开双眼，都能看出其忧愁的心绪。
他心事重重的道：
“即便气运动荡，但乾武立朝上万年来，却是从未有过如此严重的情况。”
“再这么下去的话，恐怕距离亡国，不远了。”
皇陵之中，徐命与裴川一同漂浮在幽暗漆黑的天幕下。
在他们的下方，长明烛倒灭，石棺四处错乱摆放，皇陵混乱的不堪入目，就连气运也散乱不堪。
闻言，徐命眼底浮现一抹意外神色。
他没想到老太监居然会带自己来到这里，这片乾武最重要的地方。
甚至还让他看到了这样一幅景象！
谁又能想到，繁荣了上万年之久的乾武皇朝，在四处安宁的表象之下，居然已是一只被人咬断了脊椎，濒临死亡的雄狮。
已经崩溃在即了！
而且，这等事关王朝命运的隐秘，这个老太监居然如此轻而易举的就告诉了他？
徐命隐隐的察觉到，裴川有什么不简单的心思。
这时，注意到徐命神情的裴川，猜出了他在想些什么。
苦笑一声摇摇头道：
“此处模样，并不是什么秘密。”
“能被皇朝最大的死敌妖族，所知晓的秘密，又还能算得上是什么秘密呢？”
徐命倒是十分的意外：
“妖族居然也知道了？”
“他们怎么会知道此处的状况？”
乾武皇朝气运败落，这个情况一旦被妖族所知晓，妖族必定会大举来犯，趁乾武皇朝病危难救之势下，一举断了乾武的性命！
裴川苍老的脸庞此刻显得有些疲惫，连声音都虚浮了几分：
“因为此事就是他们干的。”
“妖族，就是导致皇陵变成如今这般模样的罪魁祸首。”
他缓缓抬头，恍然看向漆黑的天幕，回忆道：
“当年效忠于朝廷的，儒，兵，两家人神强者分别镇守边疆的时候。”
“那时候陛下早已登基。”
“而在上一代夺嫡之战中，被废为庶人的陛下的弟弟，也就是那位后来被乱刀斩死的荣禧王。”
“他京都能量空虚之际，暗中勾连妖魔，试图谋权篡位。”
“当时京都之中，就仅有一位人神强者。”
“那便是当今陛下！”
说到此处，徐命眉头一挑，没想到那老皇帝居然也是人神强者，此前从未有人将这个消息告诉过他，就连青王妃都未曾提到过。
每次见老皇帝病殃殃的模样，虽然内心有所猜测，其有不俗的修为底子才能扛下如此伤病而迟迟不死，却是没想到居然已经到达了这种地步。
不过，惊讶归惊讶，徐命并没有打断裴川的讲述，而是继续听着其娓娓道来。
“荣禧王当年带着妖族的妖神杀入京都，虽然最后没有成事，却也将皇朝气运折损了大半。”
“就连陛下，也在当年的祸事中，被重伤留下了病根。”
“否则凭陛下堂堂一届人神强者，也不至于还未过百岁便以枯老至如今模样，晚年更不至于如此境地。”
言罢，裴川回头望向徐命，一副感慨万千的模样。
徐命微微颔首。
此等辛密，确实是他之前从未听闻过的。
可惜具体的过程，这个老太监讳莫如深，没有全盘托出。
二人沉默了片刻，裴川终于是再次开口，告知了徐命，带他来此处的目的。
两片眼帘，此时彻底睁开，如绿豆一般细小的浑浊老眼盯着徐命，郑重其事的道：
“徐命，希望你能够看在皇朝气运衰退的情况下，出力稳定朝纲，顾全大局！”
后者有一丝疑惑：
“大局？”
裴川点头，沉重疲惫的声音再次吐露而出：
“对，大局。”
“天下苍生的大局！”
边说着，他边看向了下方的整座陵墓。
沙哑苍老的声音，在这方小世界之中回响：
“一旦皇朝陷入颓势，狼子野心的妖魔必然会卷土重来。”
“到时候，皇族的，高官的，百姓的，天下苍生万事万物的浩劫，定会降临。”
苍老的目光，重新回看徐命：
“你我，谁都逃不掉！”
眼眸之中微光闪动，似乎携带着一丝哀求之意：
“希望你能看在天下苍生的份上，不要肆意妄为。”
言外之意，徐命已然了然。
可他听完后，却不为所动，反而是与对方对视，反问道：
“你支持谁？”
老人似乎并不想回答，甚至不愿接触这个问题，沉默半响后，才缓缓道：
“我谁也不支持。”
“只是希望陛下龙驭殡天之后，皇位继承能够安顺妥当。”
“皇朝百姓苍生，能免遭灾祸。”
与之对视的徐命微微颔首，似笑非笑的道：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奴才！”
话音落下，他的身体并不再静留原地，而是脚尖一点消失在了此方天地。
望着空空如也的位置，裴川老眼呆呆的望着漆黑的天幕，一阵茫然。
而后，青年遗留在空中的声音，才回荡响起：
“我不懂什么叫大局，但本座面前，从不容得任何宵小放肆！”
“至于你说的方法，本座不需要！”
“我这一生不求来世，只愿这一世唯我独尊！”
冷厉而铿锵有力的声音，慢慢变小，回音一般的拖长而去。
裴川站在原地，愕然呆愣了一会儿，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才缓缓的挤起一个难看的笑容：
“好气魄！”
“老夫一生七百余年，从未见识过有如此胆量，如此气迈之人。”
浑浊的一双老眼神，再度闪过一抹幽暗的光泽：
“或许，像他这般不为世事枷锁所束缚之人，当真能够走出另外一条，不同于古往今来任何一位修炼者的路途吧。”
……
青王府。
天空灰蒙，艳红温和的太阳才刚刚爬出地平线。
在昏暗的天地之间，王府后院一处翠绿的巨树前，空间搅动，一道黑色身影从中浮现而出。
此时，王府小道上还未有几名侍从走动，清冷单调。
徐命沿着小道直直走去，来到后院深处，一处花园前。
视线朝着花园中心探去，在那花亭之下，一道洁白的身影，已经是早早的在此处候着了。
徐命缓步走近，而那玉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响动，抬头看来，紧皱的眉头才松下，嘴角露出一抹明媚的微笑：
“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