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比一天忐忑不安的人是顾镇长。
过去了一周，供销社何经理没什么动静，没什么要紧消息。
江老板身上也没什么特别动静。
听李村长说，江老板把他岳父接到村里了，他们俩一起忙二百个大棚蔬菜，指挥大家摘黄瓜摘青椒装箱子，从早忙到晚。
一切看起来很正常，看上去欣欣向荣。
顾成实在忍不住了，主动去供销社悄悄问何经理怎么回事。
房门关紧，不让其他人听见。
“何经理，都过了一周，怎么回事儿啊你？”
何乃强故意一脸吃惊：“什么我怎么回事儿？”
“你…你装什么，那天咱跟江老板一块吃饭，你不是让小魏陪他过夜吗，你到底拿到证据了没？”
顾成没想到，何经理一肚子火大。
“顾镇长你瞎说什么胡话，谁让小魏陪江老板过夜了，你忙你的去，明天我的车进七百户村拉第二趟，你看的签好货运单。”
顾成目瞪口呆！
何经理怎不承认了？
问题出在哪里？
何经理这儿问不出来情况，顾成不死心，转身去问县委办李主任。
他亲眼看见李主任把一个小录音机放在了房间床垫底下。
顾成请李主任一个人吃饭，还给李主任送了一条红塔山。
“李主任，何经理怎么回事？小魏陪江老板睡觉这事儿，他怎么不承认了，咱亲眼看见小魏来了，也听到了何经理给小魏安顿的话，可这几天为什么啥消息都没有了？”
何经理那天夸口，说只要拿到小魏陪江老板睡觉的证据，他让江老板干什么，江老板就得乖乖干什么。
李秀才长叹了一口气。
“顾镇长，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但我能看出来，何经理似乎没有从江老板身上拿到什么，估计是搞砸了。”
顾成心底里一抹兴奋掩饰住。
“怎么会搞砸？”
李秀才也很沮丧：“我怎么知道会搞砸，我也去问何经理，何经理说这事儿再不要提，那天咱没在一起吃饭，你看看，他在江老板跟前没讨到好处。”
顾成点头，表示肯定是这样。
“估计那晚搞砸了，事情对何经理不利，所以他不让咱几个提这件事。”
顾成心里痒痒的不行，何经理怎么就没讨到好处，他想知道具体细节。
何经理不说，李主任不知道，文副县更什么都不知道。
那只能问小魏姑娘，那晚到底怎么回事。
顾成不可能直截了当去问魏树红那晚发生的事。
那就直截了当去问江老板。
回到高压镇办公室，顾成提起桌子上电话，想给江老板家里拨过去，让他来一趟镇里，聊聊村里明天装菜的事，顺嘴问那天晚上一块吃饭的事。
顾成想想，叫江老板来自己身边问是不是不妥？
如果何经理没讨到好处，没拿到江老板的把柄，那事情就是反着来的，江老板做了什么让何经理很忌惮。
想想那晚的具体细节，顾成在脑海里换一个思路，这才抓起桌子上座机给江老板家里拨过去。
是一个女人声音接电话。
“喂，你好，我是高崖镇的顾成，我找江老板说话，他在村里啊，好好，我知道了，您是哪位？他岳母啊，你好你好，那我去村里找江老板。”
顾成挂了座机，吸一口气再想想。
何经理前面说了，明天他的车进七百户村，装第二趟黄瓜，也是三万斤。
正好有理由进去看看。
顾成骑镇上的摩托去七百户村。
这辆摩托是王民心买的，大家以为这是王镇长自己的摩托车，纪委的人深入调查，这才发现这辆摩托是上面拨的公款买的。
然后，这辆摩托就是高崖镇的公车了，不管谁骑出去的时候要做登记。
王民心名下查没了七万块，他把拨给七百户村的六万元用掉了三万，这七万元够判他十年。
高崖镇另几个干部也有追责，他们对新来的顾成意意思思，很明显不把他这个领导放在眼里。
顾成心里忐忑，有两方面原因。
一方面，他不想跟何经理何县长闹翻，小心维护跟他们的关系。
另一方面，顾镇长更也不想让江老板被何经理搞臭。
这两边能不能找一个平衡点，让他能左右迷糊着过。
心底里讲，顾成希望江老板能在七百户村把这一摊产业真正搞起来，让自己在高崖镇当镇长的这几年也有个成就。
谁不想出政绩往上爬。
镇政府的摩托车骑进七百户村，眼前两百亩土地上塑料大棚白晃晃耀的眼睛睁不开。
七百户村人比夏天收麦季节还忙。
十几辆三轮车堂堂响，拉着一车厢新摘黄瓜运到南面山底下的三孔大窑里。
上面盖着稻草帘和棚膜，运输中的一会儿时间不会冻掉。
好办法啊，山底下挖窑洞储存，冬暖夏天凉。
刚摘的黄瓜青椒不会冻掉也不会蔫掉，能贮存十天左右，和新摘下来的一样。
顾成的摩托停在窑口前面空场地，没几个人认识他是高崖镇新任镇长。
“喂，江老板在不在这里？”
被顾镇长堵住的人随口回话：“我们江老板和李村长在下面菜棚里呢。”
回话的村民也不问他是谁，说完话，就从三轮车厢里往下抱箱子。
顾成的摩托车头一转，骑到江山的二十个出菜的大棚跟前。
李旺军先看见他。
顾镇长是原来的农牧局领导，现在当高崖镇镇长，这会儿来村里，李旺军满脸兴奋。
原来的王镇长，七年时间里没来过七百户。
“哟，顾镇长，你咋来了，就你一个吗？”
顾成嘴上呵呵笑，说的一本正经：“何经理说了，他明天派车子进来装第二趟，我先进来看看。”
李旺军呵呵笑：“要不要进棚子里看？”
“当然要进去看，要不然我来干什么。”
李旺军知道，对顾镇长来说，大棚蔬菜对他也不稀奇，他当农牧局的局长，在三滩看了三年。
李旺军领着他进1号棚。
“豁！这从1号到2号，一直排下去了吗，还用红纸写上标签了？”
进出口的土墙上，用红纸写了标号贴在上面。
二十辆三轮车，各拉一个棚里的菜，不会乱掉。
顾成脱掉身上的棉衣摘掉帽子，和李旺军一块钻进1号大棚里。
“江老板在这里面？”
“刚才在这里面，不知道这会儿在不在，他从1号转到20号，这是他自己二十亩地上搭的大棚。”
“李村长，这两天能摘多少斤？”
“一个棚最少摘五百斤，顾镇长你觉得产量怎么样？”
顾成满口夸赞：“五百斤呀，三滩的大棚里，一天能摘三百斤就不错了。”
李旺军乐呵。
“顾镇长，三滩今年是第四年吧，重茬菜一年比一年产量地，江老板说种三年就得换茬。”
顾成赶紧点头，江老板说的对呀。
一天摘五百斤，二十个棚一天不就得摘一万斤。
“李村长，何经理说他明天拉第二趟，也是三万斤吗？”
“我听江老板说了，明天给他拉两车，有六万斤。”
顾成心里一慌：“第一车的钱，何经理给江老板付了没？”
李旺军实话实说：“还没呢，江老板说拉够10万斤，让何经理付一次账。”
顾成心里那叫一个纠结。
十万斤，那就是十五万元，给何经理的手段，能给你付五万就不错了。
这个意思不能当着李旺军的面说出口，无意间叹了一口气。
李旺军不明白，长势这么好的大棚蔬菜，顾镇长你干嘛叹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