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六年,大明朝动荡不安,烽烟四起,扯旗造反的绿林好汉遍布神州。
比较出名的有京畿的刘六、刘七、杨虎、刘惠、齐彦名、朱谅。四川的方四、曹甫、蓝廷瑞、鄢本恕。江西的汪澄二、罗光权、王浩八、王钰五。
这些人或称将军、总管,或称王;或占山为王,或到处流窜。
各地的告急文书如雪片似的飞往京城。
正德五年三月,已派左都御史洪钟总制湖广、陕西、河南、四川军务讨四川、湖广反贼。
正德六年二月,朝廷又任命左都御史陈金总制江西军务,讨江西贼。
吴廷举也提拔为江西参政,跟随陈金平乱。
奉命出征的官兵比那些强盗还狠,也就是说更没有人性。当时有一首这样的童谣:
“贼如梳,军如篦,兵如剃。”
盗贼过境,最多好比梳子过了一把,不干那赶尽杀绝的勾当。
官兵过境却是如篦如剃,抢光抓光,鸡犬不留。
刘氏兄弟和杨虎这伙绿林好汉的势头跟各地反贼比起来大有后来居上的趋势,据去年奉命率京军出征的参将李瑾上奏:
“贼所得皆民间马,一昼夜数百里驰,而官军马少,无以追敌,请于山东、直隶取给备之。”
说白了,就是他奉命出征的几个月来,连敌人都追不上,更不用说剿灭了。
双方倒是遭遇时打过几仗,李瑾不但没有讨到便宜,还损失六个游击将军。上报的军功,依例拿平民冒充。
刘氏兄弟此时跟杨虎并没有合而为一,这两股人马纵横京畿一带,攻城掠地,所向无敌。
他们先是攻克莱芜,杀知县熊骖、主薄韩唐。
二月二十七日,攻破曲阜,当晚移营阙里,住扎孔庙,牧马大成殿。
此后转入大名,横行真定、彰德,很快就将大明朝的心腹地带闹得天翻地覆。
从正月初一于南郊大祀天地后,正德就窝在西华门的豹房里,整天价跟他的那伙义子、内官胡闹。
史书说他沉迷于声伎女乐、奇技巧淫,其实也是捕风捉影,并没有确切证据。正经官员并不允许进入豹房,他们也只能捕风捉影,想当然耳。
正德不喜欢照正经途径由民间选秀的女子,他更喜欢异域女子。
正德身边这伙混混有的是办法,几乎什么种类的女子他们都能搜罗到手。
除此之外,珍禽奇兽,神花异草也从各地源源不断进贡到豹房。但进贡却是惯例。
正月热闹过后,正德决意将豹房建得更合他的心意。从二月开始扩建豹房,此前,已经依照绰吉我些儿的设计,在西苑建造番寺了。
倘若不这样纵情声色,他觉得一刻也活不下去。虽然他不愿相信,可其实他已经依靠花天酒地来麻醉自己了。
至于匪患成灾,他打不起精神料理,就让大臣们去承担。他对朱宁说:
“不就是一些小毛贼吗?朝廷养那么多的军队,正好让他们多历练历练,大明朝需要一支劲旅。”
军机文书他一份不落都批阅,然而无一例外都交由廷议或兵部处理。
他似乎连多动一点脑筋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东阳没有少上谏章,可正德全当耳边风了。他的确以为是小毛贼,像他见识到强盗一样。他甚怪大臣们小题大做。
李东阳没有别的办法,仍然向正德提出辞职。这招没有一点新鲜感,正德连理都没理他。
至于余甘,从去年开始,他就不准身边的人提起她。
那一回乡试刚结束,廖鹏的儿子、廖堂的侄孙廖铠冒河南籍参加乡试,遭到礼科给事中陈鼎弹劾。
廖堂从河南进京向正德说情,正德已经同意不予追究了。
可他为了讨好正德,说到余甘时大献谀词,将她说得天上少有人间无双,没想到正德猛然动怒,当场将他毒打一顿。
后来还不消气,竟革他的职,连廖鹏的锦衣卫指挥也被革掉,廖铠的举子名额当然也报销了。
就是毒打廖堂后,正德宣布一条命令:
“谁再提那个无情无义的女人,杀无赦!”
到了三月,宦官宫娥们换上罗衣,宫里到处搭起秋千。春回大地,百花次第开放。
那时刘六、刘七等已攻破新泰、莱芜、宁阳等十数城,李瑾率领的官兵仍然东西奔命,却连反贼的影子都没见到。
在这样一个风声鹤唳的日子里,三年一次的开科取士如期举行。
正德主持殿试后回豹房,他一下大轿,葛儿就急忙问:
“万岁爷,户部侍郎王琼的公子王景隆中了没有?”
“朕只记得状元是杨廷和的儿子杨慎,一甲其他两人一个姓余,跟那无情女子一个姓,另一个好像姓邹吧?王琼的儿子有没有中,朕哪会知道?”
于喜已在去年学成于内书堂,进了司礼监办差,随正德主持殿试回来,他告诉葛儿:
“我凑巧听李阁老说,王琼的公子中了,大概就是那个王景隆吧?”
“那准是他了。”
正德看了看葛儿,问:
“你小子这么关心他,准是收王琼的贿赂吧?”
“王琼不媚权贵,连刘瑾他都不讨好,怎会讨好奴才呢?”
“这一科大有问题,据西厂密报,连刘忠都脱不了关系。你们这些在朕身边办差的人,朕就不相信你们都干干净净的。”
葛儿早就知道内阁四个成员除刘忠外,都与张永、谷大用打成一片。
谷大用告刘忠的黑状,准是因为刘忠不将他们看在眼里。
葛儿当然不会为刘忠说好话而得罪张永和谷大用。
他见正德怀疑他,心里大是惶恐,也顾不得为王景隆遮掩,忙将王景隆跟苏三的事情和盘说出来。
不料这一段奇巧的感情,倒是触动了正德的绮思丽想,让他羡慕不已。
他迷糊半晌,一声不吭。
葛儿心里七上八下,惴惴不安说:
“去年,洪洞县一个姓沈的马贩子,赎走苏三了。”
正德大发慈悲,说:
“叫王景隆到山西为官吧,能不能找到那女子,就看他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