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栩栩如生,院中栽种的树和花花草草相差无几,仿佛置身于太后寝宫之中。
唯有那处假山区别极大。
“我看到不是这样的。”顾十安指着后院一处假山道:“我从这儿跑出来的,看过这座假山不长这样。”
“没画错,我记得就是这样。”皇帝指着假山道:“昨夜天黑,你没看清也不足为奇。”
顾十安不可置信看着他:你要说我认错人,我认,毕竟我记人靠气味不一定能记住长相,但你现在是怀疑山中的暗夜之王记不住一座山?再大的山跑一圈也能记得清清楚楚,这么一座小山我能看错?
“我不可能记错。”顾十安斩钉截铁,凑过去对着画左看右看端详一番,“反了,假山画反了。”
“怎么可能?”皇帝摇头回想。
“不用争了,太后寝宫有暗室,可能此处有暗道。”秦砚礼打断两人,拿起下一幅画,这是太后寝殿内的图,“内室只有侍疾时进去过,画的不一定对。”
“没错,是这样。”顾十安指了画中几处道:“这里有钩子有网,床榻会射出来细针。”
努努下巴指着庭院那一幅画,开始报暗卫的位置,报完一遍后继续道:“我闯进去前是大概是这样,我出来之后有暗卫来追我,他们位置有变化,其中几个身手更厉害的没动手。”
说着把他们转换位置后的地方一鼓作气说出来。
待她说完话,屋里好半晌没人说话。
刺杀太后凶险万分,居然还有人能在这样的紧迫时刻记住这么多?
皇帝下意识问道:“信阳王府与魏府的案子是你吧?”
论艺高人胆大,他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人敢干这样的事儿,想到此他瞪了皇兄一眼,他可是问过是不是皇兄派人去干的好事儿,居然瞒着!
秦砚礼斜睨他一眼,略微烦心捏了捏眉间,“我没有欺君,不是她!”
对上皇帝写满不信的眸光,无奈解释道:“她确实想动手,可她晚到一步被人抢先,到时人已经死了。”
“哪有?”话都说到这份上,顾十安也不藏着掖着了,“魏宗言是我先去的,那人去不去补刀砍头他照样得死,肯定去的时候已经被我弄死了,他最多砍了个死人头!”
她来京城可不是什么大事儿都没干成的,其他都是白费功夫,也就办成了魏宗言这事儿,再说是旁人做的她真要呕死!
皇帝饶有兴趣打量她,意味深长问道:“你跟信阳王府与魏府有何深仇大恨要这般?”
方才秦砚礼就料到皇帝会问这些,好在是问了,若是不问直接去查反而不好。
连忙说起盘算好的说辞,“她祖父当年在林家军中,家人多数都死了,她为镇北王府而来。”
他听小风提起过弟妹没有亲人,只能在她身世上做这样的文章才能解释她的来意和掩藏好林南风,其他说辞太容易查到破绽,而没有亲人是最好的掩饰,无从可查!
“镇北王府?”皇帝低喃这四个字,整个人沉寂下来。
良久。
“是皇家对不起林家。”皇帝摇头叹息,“难得……难得还有这样的年轻人为林家……重情重义的好姑娘。”
发生此事时,他年岁不大且无权无势根本接触不到前朝,即便他生活在宫中听到的消息并不多。
当林南风战死的消息传回京中时,他怎么都不信那个风光霁月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就这样没了。
故而,有人证言之凿凿说见过林南风时,更有被截获的家书为证时,他一则喜一则忧。
喜的是林南风没死,忧的是先皇相信了林家要谋反,未审先判,待他们回京几乎都没有审问就将他们囚禁在王府中等死。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福公公突然噗通一声跪下,顾十安下意识去扶。
“陛下,有件事老奴一直没说,小林将军当年确实没死。”
顾十安伸出去的手僵在空中,眸光中闪过杀意。
瞎说,病秧子明明死在了北境!
“快说!”皇帝沉声道:“事关重大,你若敢信口开河,朕摘了你脑袋。”
镇北王府谋逆一事,皆因林南风究竟是死是活而起,正因这么多人信他死了才觉得先皇和魏家是欲加之罪,若是真活着……
“老奴不敢!”福公公跪伏于地,额头贴地不敢抬头。
顾十安和秦砚礼交换了个眼神,他们俩是最清楚林南风当时死没死的人,可这些话不能说。秦砚礼垂眸看着福公公,还真是没看出来福公公藏这么深,居然是埋在皇帝身边的人。
两人都对福公公升腾起杀意,但都不动声色等着听他打算说什么?
“当年老王爷一家圈禁于王府中,老奴还在太医院当差。”福公公缓缓说起三十多年前的事。
他干活细心,学着认药材又快,老太医见他肯学又机灵也愿意多提点,将他带在身边耐心教导。
宫中岁月漫长又苦闷,稍有不慎就会丢了命,哪个都活得战战兢兢,福公公也不例外。
老太医见他好奇宫外,便想了法子偶尔领他出宫看诊。
每次出宫,福公公都格外珍惜,坐在马车外四处张望,看什么都觉得比宫里好。
那日出诊马车经过镇北王府的巷子时,福公公见到了幂篱薄纱被吹起来的一幕,底下露出来的脸居然是林南风。
虽然一眨眼便不见人影,但他万分肯定,“老奴真真切切见到的是小林将军,那张脸老奴不会认错……老奴在宫中远远见过几次小林将军绝不会认错,只是老奴不信镇北王府会谋逆,老奴只当是自个儿眼花看错了,同谁都没有提及此事。”
福公公说的情真意切。
皇帝信了几分,因福公公没必要说谎,若是当年福公公到御前说起此事他早该被提拔重用才是,何必苦熬这么多年?
秦砚礼想的比较多,宫里能说会演的人还少吗?
在旁人身边埋眼线有时会深到想象不到。
可此事说不通的地方太多,福公公若说谎没必要在三十多年之后,此话无论真假对当年一事早没了任何意义。
若他没有说谎,真看到了林南风,只能是一个与林南风相像的人。
当年那么多人证言之凿凿说见到人,他收到消息时怒不可遏又痛心父皇居然信这样错漏百出的谎言,难道魏家安排的这般妥当?
找来一个相像的人,又利用父皇对镇北王府的疑心和忌惮,顺理成章除掉镇北王府?
福公公……究竟有没有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