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瑞心下涌起酸楚、眸中满是热泪,颤声开口道:
“ 臣妾意图谋逆,纵容子女无度,自是罪无可恕、按律当斩 …… ”
顿了顿苦笑开口:
“ 陛下说得有理 …… 臣妾这样的人 …… 也委实不配再沾上皇宫的砖瓦 …… ”
“ 臣妾还要多谢陛下宽恕 …… 给了臣妾最后一点体面 ”
“ 也留了允腩(雁南公主)和舟牧一命,未曾让齐家受臣妾所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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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落深吸一口气,起身理了理鬓边散落华发;
眉眼带笑恰如初见:
“ 臣妾即刻便会启程江洲,死生不踏入京城,日日诵经偿还罪孽 ”
“ 陛下年事已高,朝政之余也要保重身子 …… 就此拜别 …… ”
“ 祝愿吾皇福寿绵长,万寿无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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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君盛笑笑:
“ 合福进来 ”
外间的合福荣德对视一眼,方才他们都听到了两人谈话;
听到陛下传唤,合福轻轻推门;
“ 吱呀~ ”
合福躬身行礼:
“ 陛下,奴才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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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君盛淡声开口道:
“ 带齐嫔下去收拾行装,去禁牢将商允腩和邢丰岚带出来 ”
“ 支三百御林军,一个时辰后护送三人前往江州行宫 ”
“ 雁南公主府私产全部查封,邢家老小即日起迁离京城,三代永不得入京 ”
“ 支五十暗卫驻扎江州行宫,看着三人一举一动,非死不得出行宫 ”
“ 再派人前去齐家说明此事,齐嫔毕竟是齐家所出,罚银五百金充进国库 ”
“ 支暗卫去牧王府把商舟牧带来,一个时辰内办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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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福躬身行礼:
“ 奴才领命!”
随即看着齐瑞,端上素来笑颜:
“ 齐嫔娘娘随奴才下去吧 ”
齐瑞深吸口气,再度看向上首这个爱了半生的男人;
二人皆是不复当年韶华,但齐瑞爱意不减;
不再美丽的秋水剪瞳满是不舍与眷恋;
嵌满深深皱纹的眼角,悄然划过一滴泪珠;
狠狠心转回视线,跟着合福出了御书房;
盘金大门再次重重合上,此后天各一边,再无相见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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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福出了门后对着荣德开口:
“ 你去带着暗卫,去牧王府把王爷带过来吧,我先带着娘娘和公主装点行李 ”
荣德点点头:
“ 成,你去忙吧 ”
随后看了眼齐瑞,拱手作揖:
“ 齐嫔娘娘慢走 ”
齐瑞微微欠身:
“ 日后陛下就有劳二位公公照看了 ”
皇帝身边的大总管等同正三品位份,她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贵妃了;
二人瞧着也是百感交集,齐齐叹口气去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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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柱香后、皇宫禁牢内——
整个禁牢灯光大盛,守卫身着盔甲神情肃穆;
悠扬南曲戏腔响彻在禁牢内:
“ 我本 ~ 撺金笼中雀 ~~ 啊啊 ~~~ 生而尊贵 ~~ 奈何身贱如泥 ~~ ”
“ 金缕衣是枷锁 ~~~ 宫殿是囚笼 ~~~ 任人采撷 ~ 逗弄取乐 ”
“ 墙头马上见君子 ~~~ 一见倾心乱终生啊啊 ~~~ ”
“ 老天他也不作美 ~~ 错嫁他人 ~~ 蹉跎半生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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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允腩忍无可忍,豁然起身死死攀着笼子;
对正在一旁唱曲儿的商余琦怒吼道:
“ 别唱了!还没死呢你在本宫跟前哭上坟了?”
商余琦美波流转,隔着一个空牢房与她对望;
随即嗤笑开口道:
“ 雁南不喜欢这曲子就罢了,怎的对姑母也不敬重些? 宸贵妃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
商允腩狠狠啐了一口:
“ 我呸!下贱娼妇!也配本宫叫一句姑母!”
邢丰岚忙起身抱着妻子:
“ 公主,别跟旁人争一时长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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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余琦看着邢丰岚笑的妩媚:
“ 侄女婿倒是一张好面皮 ~~ 本宫喜欢的紧呢 ~ ”
邢丰岚俊眉微蹙,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商允腩已经抓起一块儿碎石,狠狠砸向商余琦,
怒吼开口道:
“ 千人枕的烂货!还敢觊觎本宫的驸马!贱女人!滚!”
商余琦美目一凛:
“ 本宫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个小辈说三道四 ”
季慕青狠狠啐了一口:
“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同我母亲说教!我母亲是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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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允腩瞧着他,登时大笑出声:
“ 啊哈哈哈哈哈!母亲母亲叫的可顺当,那你可知你父亲是谁啊?”
“ 你娘身为长公主,行事荒淫丢皇家的脸,你们三姐弟谁也不像谁 ”
“ 本宫听说你娘和季宁贤从没圆房,也不知道你是谁的野种! ”
“ 其父不详,生母淫荡,此等下贱之子,也敢在本宫跟前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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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余琦怒目圆睁:
“ 闭嘴!本宫是长公主!与驸马情谊深厚恩爱多年,岂容你来污蔑?”
商允腩嗤笑:
“ 污蔑?啊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 你别忘了本宫的生母是谁 ”
“ 母妃尚未出阁时便是盛京贵女,选秀定位份即是昭仪 ”
“ 齐家陪嫁的金银地契数不胜数,你难道不知道~凉州有本宫的产业吗?”
“ 大昭皇亲国戚人人皆知你是个什么货色,也就是父皇仁厚,现在才对你下手 ”
“ 你暂居的宫殿、撤出皇宫后可是大肆消杀一番呐!生怕你脏 ~ 污了后宫洁净~ ”
“ 再说到季宁贤 ~ 嗤!你还是别祸害人家了 ~ 本宫都心疼他戴了这么多年的绿帽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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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怡萱死死咬着唇瓣,一双美眸满是晶莹泪水;
上次商君盛说这些事时,她还尚且觉得是污蔑;
以为是商君盛在寻一个,顺理成章解决母亲的借口;
自那日后商君盛没再来过,母亲除了咒骂之外,也没同他们说什么;
但她心思细腻,留了个心眼儿看她跟哥哥长相;
结果细细端详才发现,哥哥虽五分像母亲,但剩下的五分却不像季宁贤;
再说她更是不像他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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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那日姐姐(季云竹)被带走,还有她们三个唯有姐姐像父亲;
再加上合福那句话,她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定是父亲力保了姐姐,陛下卖了他面子;
想起自己以后的日子,季怡萱心下悔恨不已:
道是自己不该来京城,倘若待在凉州哪会有这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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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听商允腩这么说,怒从中来开口道:
“ 你即说自己出身高贵,怎么像个市井泼妇般在这嚼舌根?”
“ 我母亲是先帝之女!是你的长辈!大昭的长公主!是非过错由不得你来评判!”
商允腩冷笑:
“ 说他没说你是吗?区区野种,敢同本宫放肆?”
商余琦豁然起身,正欲说什么,大门传来有人进来的声音;
守卫们收起不耐神色,齐齐行礼:
“ 参见合福公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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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时几人也不吵了,神色各异望向门口;
商允腩忙攀向正门铁栏,急声开口道:
“ 公公!本宫是冤枉的!是不是父皇愿意见本宫了!
合福淡笑走向人前,身后一群黑衣蒙面的暗卫跟着;
合福冲着商允腩行了一礼:
“ 奴才见过雁南公主 ”
商允腩神色一喜:
“ 不必多礼!父皇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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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福淡笑开口道:
“ 传陛下口谕,雁南公主参与谋逆之事,本按例当处死 ”
“ 念在齐嫔娘娘多年伴驾,加之公主未曾酿成大祸,特给了恩旨 ”
“ 请公主带着驸马,同齐嫔娘娘前往江州行宫度日,自此后非死不得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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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落身后暗卫便上前去打开笼子,将怔愣的二人带出;
商允腩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开口道:
“ 齐 …… 齐嫔?公公!母妃她!”
合福淡笑:
“ 公主得明白,谋逆株连九族,能留着一命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
“ 车马已经在玄武门备好了,齐嫔娘娘也收拾妥当了,咱们快些过去吧 ”
商允腩悲戚大喊:
“ 不!父皇怎能如此心狠!母妃她 ………… ”
话音未落,邢丰岚一把捂住她的嘴巴;
随后强行带着她下跪:
“ 陛下仁厚,日后下官和公主必定安稳度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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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福瞧了眼邢丰岚,叹口气开口道:
“ 奴才再多言两句、陛下有旨,邢家下数三代不得入京 ”
“ 奴才记着十五年前,驸马从上万名学子中脱颖而出、高中状元打马游街 ”
“ 金銮殿前得陛下赞誉有勇有谋,堪为宰辅之才 ”
“ 邢家自此水涨船高,从襄阳挤进京城,您是个聪明人,怎的不拦着公主和王爷呢?”
“ 而今也算镜花水月空欢喜,再无风光无限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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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丰岚薄唇颤抖,死死捂着剧烈挣扎的商允腩;
深深叩首道:
“ 下官是尚主之人,自该为公主马首是瞻,辜负陛下信任,下官惭愧 ”
合福叹气摆摆手:
“ 带公主和驸马下去吧 ”
暗卫们拱手后拖着两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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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余琦静静看着眼前闹剧,瞧着合福走过来;
嗤笑一声开口道:
“ 怎么?皇兄今日也要清算本宫了 ”
合福淡笑摇摇头:
“ 公主这是哪儿的话?不过是发现了点有意思的,特来同公主言明 ”
商余琦嗤笑:
“ 哦?是吗?什么事值得大总管跑这一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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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福笑着开口:
“ 公主府旧宅位于京城城北,临近府邸数座,明面上荒废不堪 ”
“ 但是底下人有了点儿新发现,公主的主院有一块儿巨大的羊羔绒地毯 ”
“ 掀开后虽瞧着与寻常地板无异,敲击开却是内有乾坤 ”
“ 里面有足以容纳三人同行的密道,每两米都有鳞火助燃 ”
“ 密道四通八达,以公主府起始,蔓延至整个京城重臣家中和主街 ”
“ 陛下怀疑您便是幕后黑手,不知公主可否为奴才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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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福一边说一边观察商余琦的表情,只见商余琦眸底也带着震惊;
全奉民同季宁贤他们在那天晚上就查到了不寻常之处;
这密道起始便是公主府,诸多暗卫下去查看发现,所通不仅是北街;
朝中凡四品以上官员家都未曾幸免,走出去能抵达每一户的后院;
甚至每户都有标注注明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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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暗卫们挖出去,众人皆是心惊胆颤,以为进贼了;
还是御林军眼尖看出这是暗卫,与他们解释了一二;
结果这说完了他们就更害怕了!谁也想不到会有人密道挖到自己家!
而且保不齐陛下怀疑自个儿同那背后之人同谋啊!真是八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所幸凡四品以上都没能幸免,众人还放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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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君盛知道后给每家都传了口谕,暂时按兵不动,未免打草惊蛇;
朝中也不宜商谈此事,以免有内应接头;
上官秦峥细细查问每一户,又看了动工文书之类的,确实毫无异样;
官眷们也都哭着说自个儿成天在后院,从没听过修密道的动静;
说句玄幻的,就好像这些密道凭空出现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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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君盛知道商余琦的斤两,倘若她有这个能耐也不用隐忍多年了;
万幸也不是一无所获,因为这些密道中,有几户人家的老太爷过世,新家主不过五品以下;
而这伙人动手的这些新贵世家,没有一户有密道;
且无一例外,都是四品左右的官职,如此便明朗下次动手之人了;
便是没有密道的、近二十年来成立起的新贵世家;
商君盛派了重兵把守,也叫了商镜黎这个新任铁帽子王暗中护着;
季宁贤就继续带人抓皇亲国戚,昨天抓了商允腩夫妇;
知道了商静彤的踪迹后、正在白云镇苦战;
今儿个就正好一道过来试试商余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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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余琦震惊半晌,荒诞一笑:
“ 本宫要是有这个能耐,现在还会困在这禁牢?”
合福心下了然,面上却不赞同笑笑:
“ 诶 ~~ 殿下这是哪儿的话?您的能耐也不小 ”
“ 事出您的公主府,您难逃其责,不若再好好想想?”
商余琦抬头看着合福:
“ 本宫早早离京,公主府建立到现在都没住满半年,能有这个时间?”
“ 凉州偏远,倘若本宫派人前来,这么大的动静皇兄会不知?”
“ 公公试探本宫没用 ~ 事不是本宫做的,本宫又能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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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福笑着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开口道:
“ 那 ………… 公主还是不愿说出您的那位相好吗?”
商余琦听着此话,重新坐到床上不发一言;
合福瞧她执拗也不生气,笑笑福身欲走;
商余琦冷声开口:
“ 季宁贤是不是皇兄的人!”
合福顿了顿,笑着开口道:
“ 季状元是您的驸马,奴才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
商余琦嗤笑:
“ 你带走云竹那刻就暴露了,而今本宫在这鬼地方,还用隐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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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福淡笑:
“ 公主既然知道,又何必再问呢?”
季慕青兄妹对视一眼,二人皆是一脸震惊;
父亲素来温吞木讷,老实寡言,怎么会是陛下的人?
商余琦沉默半晌,开口道:
“ 叫他 ………… 叫他照顾好云竹 …… 那是他的女儿 ”
合福笑笑:
“ 季姑娘安置妥当,只是十分挂心公主,陛下说了,只要您愿意说 ”
“ 念在多年手足之情,和舒太妃的面子上,也会饶您一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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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余琦嗤笑:
“ 本宫不是傻子 ~~ 皇兄只要一日用得到本宫,本宫和孩子就能活一日 ”
“ 福公公不必白费力气了,本宫什么都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