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轻衣垂下眸。
他看不清她表情。
但她很快站起来,看着他的怀抱,却没有上前。
“陆总,有些话,是我忘了跟您说。”
她抬了下唇,笑意疏浅。
“我想了很久,我跟您到底还是不合适,这么多些天下来,我相信您也感觉到了。在我心里,你从来都不是第一位,以前,现在,以后,都不会是。我这个人,感情生来就挺淡薄的,您也知道,过去很多年,我把所有感情都用在了陆庭深身上。现在一切结束了,我真的很难再那么喜欢一个人。”
“所以,我也不浪费您时间。我跟您,就此结束最好。”
许轻衣一口气说完。
忍着发颤的胸腔,也没看陆峋脸色,转身就走。
手腕被拉住。
他拽住她,迫使她和他面对着面。
“刚才的话,你再看着我,说一遍。”
陆峋定定地看着她。
英挺深邃的面庞,乍一看去,无波无澜,风平浪静。
可她看见,他瞳孔里的星光,在被自己,一点点捣碎。
她拨开他手。
红唇轻挑,笑意虚浮:“再说一遍多没意思,不如我再说点其他的给您听?”
陆峋只望着她。
许轻衣:“我对你的确有过感情,但这些感情,都只是基于,你帮过我,让我误以为感动就是喜欢,而不是发自内心的,或者说生理性的喜欢。”
“因为感动?”他突然扣住她腰,俯身,强迫她跟他接吻,“这就是你说的,只是因为感动?”
她身子在发颤,也因为他的挑拨,整个人伏在他怀里。
眸色有些情动。
但许轻衣很快平静下来,挣扎着想逃离,却奈何不住他力道太大,根本无法动态。
她索性放弃,在他怀里,冷漠至极地说:“陆总技术是挺好的,换做哪个女人不会有感觉?”
陆峋倏地放开了她。
他眼里有失望。
但更多的,仍旧是不放弃。
他说:“你说过的,不会再离开我。”
她眸色闪了闪:“没有人能保证,自己说过的话永远算数。更何况,手术住院那段时间,你帮了我很多,我自然也得哄着你。”
“哄着我?”陆峋打量着她,“你的意思是,你说你不会离开我,也不是真心,是么。”
许轻衣笑了下:“你可以这么理解。”
他眼里一闪而过受伤。
很短暂,但确确实实地闪过了。
她拎着包的手紧了紧。
片刻后,陆峋道:“轻衣,你不是这种人。如果你是为了想推开我,故意跟我说这些话,那我也可以告诉你,这些都没有用。从得知你意外失声那天起,我就告诉过自己,绝对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危险。”
“你怎么想,都是你自己的事,跟我没关系。”
她神色淡漠,没有一丝波动。
“我还有事,恕不能继续奉陪。”
陆峋没拦她,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你说过的,这份和解书签了,就和景烨合作结束。这件事,是你答应我的,别出尔反尔。”
许轻衣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回到车上,拿出开着通话的手机,淡声:“刚才的表演,景董听得满意吗?”
电话那头,响起单薄刺耳的掌声。
许轻衣眼里温度一点点变冷。
景烨:“我从来没见过阿峋这么低声下气地求一个女人别走,就连以前对宁宁,都没有过。许律师,你真是好大的本事,也是让我越来越佩服了。”
“这些漂亮话景董还是收起来吧,我想听什么,您应该知道。”
景烨笑了一声:“我明天会安排人,带你去许欣桐病房。”
许轻衣皱了下眉:“只是这样?”
景烨:“你见了她,自然会有惊喜。”
通话结束。
许轻衣脸色微白,绷得很紧。
回到家。
她偏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
得体精致的妆容,修身名贵的西装西裙,任谁看着,都会认为,她过得很好很好。仿佛过去那些的悲恸,那些不愉快,那些从她身边来了又走,还有被她狠狠推开伤害的人,从来都不曾影响过她。
有那么一瞬间,许轻衣甚至觉得,那些说过她自私,冷漠,眼里只有利益的话,真是对极了。
她真的就是这样一个人。
为了自己想做的事,可以伤害任何人。
连那么好的陆峋,她都能狠心,让他难过。
看着镜子,许轻衣盯了自己脸许久。
然后抬起手,手机猛烈地砸在镜面,玻璃四分五裂,她的脸也变得扭曲。
她缓缓蹲下身,将自己埋进膝盖里。
恍惚中,她从破碎的镜子里,仿佛看见了陆峋,他比现在更少年,二十出头的模样,眼里少了现在的沉静,多了几分独属于少年的清冽,阳光洒在他身上,干净青涩得让人移不开眼。
她叫他的名字,他却仿佛没有听见,冷冽的面庞看向另一个方向,眼里弯出温柔笑意。
看不清容貌的女孩,扑进陆峋怀里,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拼命地叫着陆峋名字,可是他听不见,也看不见她。
她冲上去,硬生生地把他和女孩分开。
可是被自己拉到身边的陆峋,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清俊的面庞一点点沉下去,她感觉到手里有湿热的液体化开。
再低头看去,她手上全是血。
陆峋也消失不见。
只有地上,多了一摊鲜红的血迹。
醒过来的时候,许轻衣满脸是泪,浑身都湿透。
她下床,拉开窗帘,开窗透了透气。
凌晨夜里的冷风扑面时,才终于有种,刚才的一切,只是梦的真实感。
可是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梦里的一切,真实得仿佛真的发生过。
许轻衣怔怔站在窗前。
雨滴突然落下,砸在窗玻璃上,一滴一滴的,发出啪嗒的声音。
垂眸的一瞬,她看见楼下路灯旁,熟悉的人影。
雨势变大,他却丝毫没有要离开避雨的意思。
颀长的身形,在地面拉出长长的影子。
冷风扑面,许轻衣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穿着单薄的睡衣,趿着拖鞋,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楼下。
奔向他的步伐在中途停下。
可是来不及转身,陆峋已经朝她走来,紧紧地抱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