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七活了十七年,还是头一回被人当贼办,气得一张俊脸黑成了锅底,盯着那个汉子,一双眼快要喷出火来。
看你长得一副憨实样,竟然知道忍而不发,离开了才去告状,真是小瞧了你!
那汉子见宫七盯过来,脖子一紧,感觉后脖子发寒,但看到八卦城的将士们,又挺直了腰背,怕啥,他头上有人,还怕你一个外来的小白脸?
没错,宫七长了一副小白脸样,一看就和八卦城这边的人不一样,肯定是外头来的,还有那个孱弱的丫头也是,八卦城哪有这样的姑娘,纸片人似的,来一场沙尘暴,就能把她这薄身板给掀翻了!
两人在这逗留这么久也不进城,就在这吹风吃尘,鬼鬼祟祟的,多半是奸细。
宫七乃是玄族的小霸王,混不吝说的就是他,别看他在阆九川面前跟个乖巧老实人似的,骨子里还是狷狂霸道还反骨。
眼看这些人围困过来,冷笑一声,当下就发作:“奸细,你凭什么说我们是奸细?我还说刚才你在这英烈碑大逆不道撒了泡尿呢。”
汉子大怒:“你,你胡说!”
“我胡说,你就不胡说了?这还是城外吧,我师兄妹二人尚未入城,怎么就是奸细了?”宫七盯着那汉子,扬了扬拳头,一脸凶煞之气:“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揍你。”
“小子好大的威风。你们不入城,那在此停留作甚,想要对英烈碑做什么?”那骑着马的兵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不停地打量。
宫七还欲说,阆九川先他一步上前,道:“我们只是看到此处立了个英烈碑,想来是为将士英魂立的,才在此处拜祭,缅怀一二。”
她说着,还让开半边身子,露出之前路人拜祭时插的香。
众人看了,果然有一炷清香快要烧完,神色稍霁。
“呸,他分明说你是练功出了内伤才在这调息,还七孔流血,肯定是想入城偷防布图啥的,要么就是想破坏英烈碑。”汉子大声说。
阆九川状似无奈,声音冷凉:“你是不是看错了?诸位且看,我这瞧着哪里七孔流血?”
没有,干干净净的,就是脸色白得像鬼。
汉子傻了眼,怎么可能,刚才明明看着一脸血,那么可怖。
“到底是在英烈碑前,可能是你眼花,又或者是有年纪小的将士调皮了吧。”阆九川看着英烈碑,幽幽地说了一句。
呼。
一阵风吹来,卷起一阵沙尘。
将士调皮,咋个调皮,鬼捂眼的那种调皮么?
众人毛骨悚然。
汉子黝黑的脸变白了。
“浑说,眼睛都不好使就敢来告状,还不给爷滚蛋。”一人拍在汉子的头上。
汉子缩了缩脖子:“那赏钱?”
“你老眼昏花看错,还图赏钱,麻溜滚蛋!”
汉子泄了气,又不敢硬杠,只得谄着笑后退,往城内跑了。
见他走了,那领头的兵卫就道:“既然是一场误会,你们祭拜完了,没事就离开,莫要在英烈碑前停留,扰了英魂安宁。”
阆九川和宫七对视一眼,问:“这里当真是为英魂而立的碑?”
“自然是,不然怎么叫英烈?”那人觑了他们一眼:“你们是什么人,竟然不知八卦城的英烈碑?”
“我们是奉师门传统下山各处游历,途径此地。”阆九川道:“见此处有一处英烈碑柱,寻思着是纪念碑,便过来念了一场往生经,倒也没念错。”
宫七状似见鬼的眼神飘了过来。
你说谎真是不打草稿啊!
“往生经……你们是道士,哪个道观的?”那领头的打量二人,长得这模样,连道士袍都没有,看着不像道士,倒像是离家出走私奔的世家子女。
而且,两人身上连个包袱都没有,怕是在说谎,哼。
“不过是小道门,只寻了一处深山修行,不值一提。”阆九川看他眼神带了几分质疑,看到他的面相,拱手作了一个道礼:“无量天尊,恭喜小将军喜得麟儿,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宫七一讶,看向那人,见他子女宫红光透面而出,都快发紫了,确实是喜得娇儿的面相。
她倒是好眼力。
领头的城卫将马乔则是瞪大了一双铜铃眼,喜得麟儿,这又是什么?
慢着,他婆娘正大着肚子,眼见这几日就要瓜熟蒂落,稳婆都找好了,虽然还没生,但好话谁不喜欢听。
但这个还不重要,对方分明是不认识自己的,却说他喜得麟儿,不是提前打听过的话,就是掐指一算?
马乔看向阆九川,对方一双眼睛黝黑澄亮,仿若看透人心,令人不敢直视。
他刚想说点什么,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嘚嘚嘚地朝这边跑来,不过顷刻,就有人满脸喜色地跳下马冲上来,大声报喜:“大爷,大奶奶刚刚生了,一个七斤重的大胖小子,大爷您有后了!”
一片寂静。
那下仆的笑脸微微一僵,咋回事,大爷这反应不该啊,不是应该狂喜,然后给自己一个大大的红封赏银吗,亏他抢破头才抢到这报喜的差事。
但这些个人,跟傻了似的,没一点喜色,反而只盯着那个姑娘看,眼神诡异。
马乔的心一阵乱跳,吞了吞口水,终于是落了马,大笑三声,对阆九川一拜:“哈哈哈,道姑真乃神算。快,今日吾喜得麟儿,两位请随我入城喝杯水酒。”
道姑……
阆九川石化了,嘴角抽了几下。
噗嗤。
宫七笑了出声,肩膀不住地抽动。
该,叫你装模作样,又说谎又算命的,被人称一声道姑也不枉装神棍一场。
阆九川故作高深,点头应下,行之前,双手掐诀,法力一出,将困在小塔之内的将掣给强行从那镇魂灵塔给拉出来。
旁人看不出什么,就站在她身侧的宫七却感受到无形的道意,以及那不陌生的气息,不经意地睨过来,见她的脸又白了一分,只作不知。
阆九川倒没注意他的眼神,只看向那碑柱上的小塔,眸中有冷光闪过,寒霜覆面。
终有一日,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