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阆九川嘴里听到压阵之柱,宫七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这不就是说,那三千伏家军真的是因有意镇压才无法往生,这事要不是玄族搞的鬼还好,要真是玄族搞的,哪里称得上正道之行?
镇压兵魂不让往,悖逆阴阳轮回,这和驭鬼有何两样?
且那不是一个两个的鬼,而是一大群,是为国而亡的身负功德的兵魂。
宫七很是有些不安和心虚,偷瞄了阆九川一眼,吞了吞唾沫。
他心慌得不行,干巴巴地道:“就凭一个碑柱,就猜是阵柱,是不是有点儿戏?”
“我猜,自然是有点根据的。”阆九川展开舆图给他看,一番比划,道:“你且看八卦城的结构布局,看出什么?”
人都是有先入为主的,宫七自己也不是蠢人,对族中藏书也是多有研读,且记忆极好,八卦城的布局,明着一看就是太极八卦的形状,而顺着阆九川的比划,他已是想到了一个阵图。
“九宫八卦阵。”宫七声音微凉,道:“可九宫八卦阵,乃为困杀之阵,多是用于战斗,困人,困……”
他的话忽然一滞,脸色难看。
九宫八卦阵,可不仅仅只是困生人,也多用于围困厉鬼,道家甚至有这样的阵盘法器,极是难得。
而现在,一个城,布局成了九宫八卦阵,自然不会是困人,也困魂。
宫七无话可说,就是心越发的凉了,比这北风刮过还冷凉。
阆九川看他心虚的样子,便道:“现在看着是一个阵,但是谁布的,倒未可知,你也不用想那么多,或许不是你们的老祖宗干的。”
宫七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个安慰,分外苍白啊!
大郸建国两百年,一直都很平稳,前两任国主,还很勤勉,主理国事使得万国来贺的鼎盛,反倒是现在这一任,好享受了。
国泰民安,且这八卦城是建国时就开始重建,一直是这个名字,还能是谁搞的阵?
总不会是当时也有像从卞这样的疯子,也是为了什么百年大计,早早就开始布局搞事了吧?
宫七想到这便是一凛,道:“前有从卞这样的癫人,且他还是那魔道空今教出来的,会不会也有类比空今这样的魔道在行这阴损之事?”
眼看阆九川惊讶地看过来,宫七脸一热,道:“我不是在为玄族的老祖宗推搪,就是想到这种可能,毕竟从卞都存在了百年,那魔道空今,理应也和我们玄族的老祖宗一个时期的人物。两百年前的玄门术师方士,堪称人才济济,多有在俗世行走的。”
他说着又嗟叹出声,那个时期,修道之人没那么多凡尘俗心,一门心思修行,倒是修为高和修得大道,这两百年,灵气一年不如一年,修道者的素质,也是参差不齐,唉。
阆九川道:“我没有说你包庇的意思,是觉得你脑子转得快,还能想到这上面去,至少我就没想到,你很厉害。”
这话她说得十分诚恳,还向宫七行了个拜礼,因为宫七这话,算是提点了她,凡事莫要先入为主,以免被迷雾遮了眼,反失了判断。
她对玄族大致感观不好,乍然听到这八卦城乃是澹台一族的老祖所建,便有些先入为主,觉得这八卦城和他们脱不了多少关系。
但宫七刚才这话却是提点了她,两百年前,修道的道友多有佼佼者,前人之兴,后人未必能全部承,但前人却是真切的留了火种,证明其本事。
所以现在玄族里面的道友修为不太行,也不代表两百年前的老人儿不行。
那与他们同期的道友呢,那魔道空今虽然走邪一道,但也是有真本事的,像他这样的厉害人物还有多少是不为人知的?
所以这九宫八卦城和这碑柱,到底是谁所为,没查清楚之前,确实不能下定论。
阆九川也暗暗提醒自己,此后莫要带着异色看人,不然哪日在阴沟里翻船了,她也是自找的。
有错当认,有不足亦要向前人学习,方为进取之道。
她小命珍贵,可不能因为自己比人多点能耐就犯蠢给作没了。
宫七被阆九川那郑重又正经的行礼给吓了一跳,道:“你还是不可一世好点,突然这么谦逊,闹得我心里更慌!”
这夸赞他心领了,受不起。
阆九川:“……”
她再看最顶端的小塔,眼里有冷色涌现,道:“不管是谁所为,定是用于镇魂所用,如果镇的就是这三千伏家军,所图必不小。”
用的是镇魂灵神符,法力极强,就是知道一般的镇魂符力量不足。
“那现在要如何?”宫七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道:“毁了这阵柱,是不是就能让他们脱离困魂阵?”
阆九川摇头:“没有弄清楚,不好妄动,这只是我们的猜测,焉知道这碑柱,有没有其他妙用?要是有,我们却动了,一旦害了无辜,这因果便是我们要担的了。渡亡魂归渡,但也不是要搭上无辜苍生去渡。”
宫七有些羞愧,道:“是我思虑不周。”
他只想到伏家军身处火烧炼狱的苦,盼着让他们快些脱离苦海往生,却没想到有些事,不能仅凭一腔热血,亦要考虑其他生灵。
“我们先去入城看看,这碑柱作何用,城里肯定有人知道的,城志应该也有记载。”阆九川看着他:“对了,你们玄族,就没记下这大事?重建一座城,应该也是有记载的,尤其是玄族老祖参与的重建。”
宫七道:“我传音给我们少主问问。”
阆九川点头,顿了顿又道:“倒不必说别的,就问他有没有两百年前建这八卦城的记载。我也不是防着他,你也知道,你们是想推翻旧制的,想要在玄族注入新鲜又能抗打的血液,那有些事,肯定是和老人背道而驰的,我也不想令你们难做。”
她的话说得好听,但多少是有些不信玄族的大部分人。
宫七也没戳破她,刚拿出传音符,就听到哒哒哒的急促马蹄声,有穿着城卫服的自城门那边策马而出,飞快地向他们这边跑来。
“就是他们,我早就注意到他们了,在英烈碑这鬼鬼祟祟的,也不上香祭拜,一定是想在英烈碑前憋坏,怕不是奸细?”那个之前被宫七喝退的汉子张牙舞爪地叫。
宫七和阆九川相视一眼,这是把他们当贼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