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意看向亭外守着的侍从,不多时就有年轻漂亮的丫鬟送上烤羊肉,沈祈谦抓住一根羊腿就啃。
盛意倚在那,修长如玉的手指抓起一把鱼食洒下去,湖中养着的锦鲤便争先来抢食。
等他吃完,盛意继续给他讲课,直到黄昏降临,两位兄长归家。
国师又闭关了。
他不在时,国公府的日子总是格外安稳平静。
炎热的夏季到来,盛意就不怎么给九殿下授课了。
他身子太虚弱,用冰太多伤身,又爱喝热酒,经常什么都没做衣服便先被汗湿了。
大部分时间里都随便找个地方趴着,有丫鬟扇扇子,可那扇过来的风也带着热意。
傅砚修看他没什么精神的模样,突然想起他名下有一个别苑,坐落在离京都不远的半山腰上,正是纳凉的好去处。
龙椅上的陛下渐渐年迈,处理朝政之事开始力不从心,底下的皇子又已长大。
陛下不安,便愈发多疑,也越来越倚重像傅砚修这样毫无根基的臣子。
韩骁云原本只是代掌御林军,如今已经成了御林军新的首领。
天子近臣,前途无量。
他们都很忙,盛意便只能带着九殿下。
在临行前丫鬟们收拾行李时,盛意在院子里赏夏荷,九殿下鞠了一捧水洒在莲叶上。
想到即将要去避暑,心情仿佛也好了许多。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响起丫鬟们的声音。
“管家,容奴婢先去禀告公子您来了。”
跟在国师大人身边的老管家手上端着一个锦盒,听见丫鬟这么说并没有同意,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
丫鬟被吓得猛地跪了下去,同时三公子的声音从内里传出。
“管家么?直接进来吧。”
老管家一心只想完成大人的吩咐,倒也没有在丫鬟身上浪费太多时间,自顾自去了里面,将那盒子放在石桌上。
“大人得知三公子要去天山行宫避暑,特意让奴才将这个月的药给您送过来。”
说完后,老管家打开了锦盒,露出内里满满当当的丹药。
布满岁月沟壑的脸上挤出笑容:“这可比上个月多上许多,三公子,大人最疼的还是您呢。”
盛意朝着老管家笑道:“劳烦管家替我谢过师父,在临走前一定亲自去主院给师父磕头。”
“是。”老管家躬身退去。
等他走后,盛意颤抖着手将那个盒子合上。
老国师说种在他体内的蛊虫是会随着时间流逝长大的,那需要吃的食物自然也就越来越多。
若是不能填饱那蛊虫的肚子,蛊虫便会去啃他的心肝。
盛意用力抱住了自己,整个人都在发抖。
九皇子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将他的手攥在自己掌心里。
“先,生?”
“拿走,把它拿走!快点,拿走。”盛意用尽最后一丝自制力发出命令。
种在心上的蛊虫仿佛闻到了食物的味道正在苏醒,痒意从心口开始往外面弥漫。
盛意满脑子里都是那药丸的模样。
九皇子刚将锦盒收起来,盛意腿一软便跪在他的面前,拽着他的衣角哀求道:
“给我吧……”
“殿下,好殿下,你把丹药藏哪儿去了?快点拿出来,拿出来给我呀。”
盛意身体绷紧到了极致,就像拽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额头上直冒虚汗,指甲狠狠嵌入了自己的皮肉里抓出了鲜血。
“给我吧,好殿下,再不吃我会死的……”
“蛊虫在咬我,它在喝我的血,怎么办。”
“求您救救我啊,殿下。”
九皇子是第一次见到这副模样的先生,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下意识牢牢将他抱住。
老管家前脚才刚走,傅砚修那边便收到了消息,急匆匆赶过来时正好看见这副场景。
从九皇子怀里将阿意抱进屋,熟练用布条拴住他的手脚。
盛意几乎是迫不及待将自己手腕递了过去,追到门口的九皇子看见这一幕愣在那,回过神后想用脑袋将傅砚修撞飞,却被两个侍卫摁住。
摁住他的是二公子心腹,武艺高强,九皇子使尽浑身解数也没办法挣脱开。
“啊……啊!!!”
傅砚修过去点了他的哑穴,这次沈祈谦连叫也叫不出来了,眼珠子里逐渐染上血色。
这些年里韩骁云一直在外面,难得回来看见这一幕有些震惊。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要把三弟拴起来?”
傅砚修看起来倒是冷静,可从他颤抖着的手也能看得出来他并不好受。
“蛊虫,那蛊虫和药都有问题。如果不把阿意拴起来的话,他真的会杀了自己。”
韩骁云往他嘴里塞了一块棉布,防止他因为扛不住咬舌自尽。
盛意痛苦到额头上绷出了很明显的青筋。
“有问题?不是说只要按时服用丹药就没问题么?”
韩骁云的手已经搭在了剑柄上,他恨不得现在立刻就闯入主院去找师父要一个说法。
“不要相信他说的话。”傅砚修哑声道。
兄弟二人守着幼弟,直到那痛苦的折磨结束。
去行宫的日程又往后推延了几日,盛意这次熬过去后不止是不见两位兄长,就连沈祈谦都被关在了门外。
九殿下日日都来,连院子都不让他进也来,雷打不动。
京都越来越热,丫鬟们收好行李,定下离京的日期,盛意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九皇子给留下。
临行的前一夜,盛意坐在软榻上喝酒,他很喜欢喝醉后飘飘然,俗世一切都与他无关的感觉。
在他对面坐着一只玄猫,恨不得直接将脑袋埋进酒坛子里去。
一人一猫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微末响动,下意识抬起头去看。
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们就这么亲眼瞧着,屋顶上瓦片被人揭了一块下去。
又是一块、两块、三块。
再然后,那张熟悉的脸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