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穆秋慈,连这个名字我都差点忘记。
我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得上阿尔茨海默症,也就是大家口中的老年痴呆。
刚听到医生说出这个消息时我很生气,他一定是个庸医,我只是有时会感觉头晕,就说我痴呆?
我看他才是痴呆,我的情绪越来越激动。
我教了一辈子的书获得了多少次优秀教师称号,教出来多少大学生,这样的我会是痴呆?!
我对那个医生破口大骂,这是对一名教师尊严的践踏。
直到我看到我怒骂的人是我的女儿。
她双目含泪,似乎有说不出的委屈,甚至脸上还有被抓伤的痕迹。
我不是在医院的问诊室里吗?我怎么会在家里呢?
“小琴对不起,妈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回事……”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看来自己是做噩梦了吧,心中对于小琴的愧疚又多了几分。
小琴从小就是一个特别听话的孩子,尽管我是一个教师,却没在女儿身上花费多少时间。
不是我不想,而是精力太有限了。
我的爱人总让我别那么拼,一个小学老师没这个必要。
但我知道,自己有责任把那些孩子教好,在这个边陲小城里,很多孩子的家长都去了大城市打工,根本没时间关注他们的孩子。
也很少有人把学习当作一件重要的事去做,周围人员混杂,管教不严孩子们就会误入歧途。
我看到过有高年级的孩子在校门口和校外的人一起抽烟。
尽管那不是我的学生,但我还是走过去掐灭了他的烟,在看到是我后他赶紧道歉离开了。
我是全校有名的“难缠”的老师。
我曾在放学后走了六七个网吧、台球厅把班里的男生抓回家,看着他们完成全部作业再让家长给他们接回去。
也会在休息的时间去学习成绩下降的孩子家里做家访,我不希望班里有任何同学掉队。
如果他们在小学就没打好基础、养成了不好的习惯,他们的这一生就完了。
大城市中还有很多家庭是孩子们的后盾,他们有很多出路可以选择。
但这样的边陲小城,学习几乎是唯一的出路。
这里落后、混乱、犯罪频发。
一次我教育一个从不学习的孩子,问他长大要做什么的时候,他竟和我说长大要卖白粉,不学习也能赚大钱。
我从没想过一个孩子会有这样的想法,比起震惊与愤怒,更多的是担心。
我让他带我去他家,我必须和他的家长说明这件事的重要性。
他却神色为难,但在我的再三坚持下,他还是带我去了。
那是一个很偏僻的平房,到他家里几乎已经傍晚,我终于知道了他为什么总迟到了。
家里只有爷爷、奶奶带他,看到我来老两口很激动,又非常担心,怕自己孙子惹了什么祸。
我和他们说了男生对未来的规划,他的爷爷生气地去拿棍棒要打他,但被我拦下了。
我终于在男生的眼里看到了害怕。
我说你连爷爷的棍棒都怕,以后干那种事情可是有很多枪口对着你的,他沉默地点了点头,不知是否真的醒悟。
当天回到家里夜很深了,小琴已经睡了。
看到桌子上我爱人给小琴买的生日蛋糕,我才想起今天是小琴的生日。
我很想和小琴道歉,但不能打扰她睡觉,并且今天班里的作业还没批改完。
第二天我早早地为小琴做了丰盛的早餐,小琴一句责怪的话都没说,反而让我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自己并不是一个好妈妈。
甚至我让我的爱人,把家里的电视搬到了班级里,我用了两节课的时间,为学生们播放了缉毒警察的纪录片。
当看到那么多缉毒警察因公殉职,很多孩子都哭了,我希望这是能够触动他们的。
让他们走上正途,是一个老师的责任。
我的爱人曾不止一次地让我多花费点精力在小琴身上,但我总对他说小琴懂事听话,是一个好孩子,班里的那些学生才需要我不断将他们扶正。
他叹了口气,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但我也知道自己对小琴的亏欠太多了。
“小琴,小琴!”
今天是难得的休息日,我要带小琴去公园玩耍,我太久没陪伴孩子了。
“妈,怎么了?”
一个中年女人却挡在我的身前,她系着围裙身上一股油烟味。
“小琴!”
我继续喊着,眼前的中年女人却再一次喊我“妈”。
“你有毛病啊,我叫自己女儿你答应什么,我女儿才10岁,你都多大了!”
我没了耐心,甚至用手扒开她,想把她推走。
她没有骂我,却哭了出来。
“你有病啊!你哭什么哭!”
“妈,我就是小琴!”
她大喊了一句,喊得那么笃定,让我也有些犹豫。
我仔细看着她的脸,眼睛、眉毛、鼻子确实有点像,我愣在了原地。
怎么会呢?我的小琴不才过完10岁生日么?怎么会脸上布满皱纹呢?
如果小琴都这么大了,我得多大啊?
我伸出了自己的手,手上满是褶皱,甚至手背还有老年斑。
我开始失声尖叫,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这一定是我的噩梦,我怎么会突然就老了呢?
这么老了班级里的孩子谁还能管他们呢?
我来到房门口不断拍打着门,我感觉自己被困住了。
身后的中年女人一直喊“妈,别这样。”
我只是大声回答“我不是你妈,你快放我离开!”
一定是她绑架了我,她正从身后拉着我,这是要把我囚禁在这个噩梦里。
只要我能破开这扇门,一切就结束了。
我随手拿起一旁的拖把,努力朝着大门一下又一下地砸着,祈祷着大门能快点打开。
身后的女人却来夺我手中的拖把,我就着这个力量砸向了她。
她发出一声惨叫,捂着脑袋下意识地蹲了下去。
这个动作却让我想起我的女儿,她难受时,也是这样蹲下去。
“小琴?”
我试探性地喊道,她点了点头。
“小琴乖妈妈给你揉揉,谁给小琴伤到了,是不是你爸,他总是那么不细心。”
小琴的脸上却难掩悲伤,这让我心底感到了害怕。
“小琴,你爸呢?”
小琴没有说话,只是缓了好一阵后,把我搀扶回床边。
小琴她爸呢?我是什么时候看到他来着?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房间里可以闻到浓重的糊了的味道,还有烟雾飘出。
“孩子们快跑!着火了,不要拥挤,在操场等待救援!”
我大喊着,教室的大门却被敲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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