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昀神清气爽地去上班,最近京都大事小事闹得沸沸扬扬,反正都和自己无关,他置身事外就忍不住和人八卦。
户部尚书倒台之后,稳重但没什么存在感的右侍郎由明仁帝点名上位统领整个户部,奚昀远远看向依旧是户部左侍郎的宋嘉树,眼中泛起了一丝疑虑。没成想宋嘉树注意到他的视线,朝自己笑着点了个头,容芝树走了过来,熟稔地搭上宋嘉树的肩膀,两人便一同朝着太和殿外走去。
奚昀身着绿色的官袍,站在太和殿前,凛冽的寒风呼呼地刮着,将他的袍角吹得猎猎飘动。忽得一转头,旻王殿下正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目光如水般平静地看着他。
见他发现了自己,李承胤神色从容,不急不缓地朝着奚昀点了下头,随后便与他错着身子,率先朝着台阶下走去。
“殿下。” 奚昀下意识地出声叫住他。
李承胤脚步一顿,停了下来,转过身看向他:“奚大人,叫本王何事。”
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不迭。此时散朝之后,太和殿殿门口人来人往,看似大家都在各自忙碌,行色匆匆,但实际上,每个人都竖着耳朵,对周围的风吹草动格外敏感,说不定都在暗中留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奚昀瞬间有些欲言又止,脑子一转,说道:“殿下许久未去雅学,臣的夫郎托臣给殿下带话,说是,雅学中的孩子携手绣了件物品想赠送给殿下。”
李承胤一听,眉间舒展开,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温和地说道:“多谢奚大人,本王知晓了。” 说完,他便继续稳步前行。
他走之后,奚昀在心里叹了口气,结果目光往边上一瞥,泰王李承坤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侧。
奚昀吓得浑身一颤,规规矩矩地朝着泰王行了个礼,不敢多停留,赶紧随着人群的大流,匆匆走下了台阶。
边走他还边在心里懊恼,这泰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幸好他没和旻王说错话,泰王看他的眼睛都不怎么友好,怎么每次这些皇子的修罗场都能被他给碰上,奚昀欲哭无泪。
你们皇家的事情就是多,还是淳王殿下最快落,做个闲散王爷,每天就知道吃喝玩乐,吟诗作画,逍遥自在。
中午时分,膳堂内,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奚昀坐在角落里,一张嘴还在巴拉巴拉地说个不停:“朝廷上都喊胡海庆胡铁鸡,他做户部尚书的时候一文钱都拨不出来,把朝廷的钱袋子看的死紧。结果是把钱看进自己的袋子,所以才死紧。”
齐鸿之闻言,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屑,冷哼了一声,说道:“就凭他那点儿胆子,替死鬼罢了。”
话还没说完,一直静静听着的顾岚亭出声打断了他:“鸿之。” 顾岚亭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些许慎言的意味。
奚昀挑了根菜叶子,放在嘴里嚼吧两下就咽了下去。齐鸿之说的话,他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或者说,这事儿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胡海庆的背后必定有人遮伞撑腰。
“哎,我听说三品以上的官员官邸到处都是天子的影卫,这是真的吗?” 奚昀突然眼睛一亮,看向顾岚亭,好奇地问道。
顾岚亭微微点了一下头,神色平静地回答:“真的。”
天呐,真的有影卫。奚昀长那么大还没见过呢,一直以为是小说和电视剧里虚构的,没想到真的有,这身手得有多好啊,来去无影的,旁的人连危险逼近都察觉不到。
“酷啊。”奚昀感叹道。
“……”
齐鸿之和顾岚亭同时抬眸,表情有些奇怪地看向一脸向往的奚昀。在他们看来,寻常人听到天子影卫,害怕都来不及,而奚昀居然会觉得这些天子爪牙很酷,当真是个妙人。
“不止如此,三公四侯,还有两个伯爷那儿也都蹲守着影卫。”齐鸿之说。
“等一下。”奚昀听后皱着眉头,放下筷子,看向齐鸿之,缓缓道:“两个伯爷?”
他脑海中突然回荡起昔日在庆阳侯府听到的那段对话,顿时面色难以言说的震惊道:“平昌伯?”
齐鸿之也看着他,轻轻“嗯”了一声。
他们吃饭的位置一直都在角落里,周围并没有什么人。奚昀转头谨慎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靠近后,才继续压低声音问道:“平昌伯怎么死的,是病死了?”
“对,但消息还没传出来。” 齐鸿之同样压低声音回答。
“那庆阳侯和他夫人呢?” 奚昀追问道。
齐鸿之突然轻轻笑了笑,耸了耸肩道:“应该就这两日了吧。”
用餐结束的顾岚亭斯文地用丝帕拭了拭自己的嘴角,不紧不慢地说道:“伯夫人貌似有身孕了。”
听到这个消息奚昀差点把嘴里的饭喷出来,他被呛住咳了几下,看向顾岚亭:“顾兄的消息也这么灵通?”
蒋妍肚子里的孩子,十有八九是庆阳侯的。
顾岚亭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道:“自然是殿下告诉我的。”
哪个殿下,三人心里都不言而喻。换做寻常人,此时该疑惑顾岚亭怎么和李承胤走得这么近,孤男寡哥儿的,指定有点什么。但奚昀可不是寻常人,他一脸了然地点点头,随即又一脸崇拜地说道:“殿下是不是也有影卫?消息可真灵通。”
顾岚亭:“……”
齐鸿之:“……”
顾岚亭无奈地朝齐鸿之看过去,齐鸿之眨着眼睛躲开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神。脑部结构似乎和旁人都不太一样,但架不住他确实聪明,只是某些时候实在不开窍。
奚昀没察觉到两人的异样,还在自顾自地说着:“要是我能见见影卫就好了,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厉害。”
齐鸿之抚着额头忍不住道:“算了吧,天子亲选,个个身手不凡,岂是你能轻易见到的。就算见到了,那你估计也快没命了。”
奚昀大骇:“……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你见我的第一面亦是最后一面。”
“你知道玄衣卫统领的绰号叫什么吗。”
“什么?玉面小阎罗吗?”奚昀大胆猜测。
“玉面小阎罗,被他听到一刀就把你给砍了。”齐鸿之朝他翻了个白眼,“段无叶的绰号叫‘勾魂使’,可想而知他那柄长刀舔了多少血。”
青天白日的,奚昀背后倏的一凉,他赶紧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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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之后庆阳侯与侯夫人要和离的事情在京都的权贵圈子里掀起了惊涛骇浪,闹得沸沸扬扬。
平昌伯刚刚去世,尸骨未寒,那蒋妍便按捺不住自己,迫不及待地与庆阳侯厮混到了一起。更令人不齿的是,他们竟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就在侯府的书房里白日宣淫。
侯府的书房,向来是侯爷的商议要事之地,他一向严禁下人靠近。只是那日小世子玩耍时不知不觉跑到了书房门口,小小的身影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奶娘发现小世子不见了,心急如焚,四处寻找,终于在书房门口瞧见了他。奶娘心中一惊,忙快步走上前,刚一靠近,就听到了书房里传来的不堪入耳的声音,吓得她脸色惨白,双腿发软,抱起孩子就匆匆去找侯夫人。
施菀带着全府的下人坦坦荡荡的站在屋外听这对奸夫淫妇越来越高亢的声音,府里的下人愤愤不平。
小世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 “哇” 的一声哭了起来,这哭声终于惊动了屋里的人。房门被猛地打开,庆阳侯和蒋妍衣冠不整,头发凌乱,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红晕,看到屋外站满了人顿时惨白了一张脸。
施菀出身将门,即便身子再怎么虚弱,平日里再怎么温柔软和,此刻板起脸来,却透着一股让人胆寒的威严。她身边的嬷嬷也不是好惹的角色,见状,一个箭步冲了进去,伸手就把衣不遮体的蒋妍给推了出来。
蒋妍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模样狼狈不堪。可庆阳侯却像是护着稀世珍宝一般,迅速跨出一步,稳稳地接住了她,随后怒目圆睁,恶狠狠地瞪向施菀,大声吼道:“阿妍有了身孕,你这毒妇想要做什么?竟敢欺她!”
施菀看着眼前这对不知廉耻的男女,简直被气笑了,她二话不说,抬手就是狠狠一巴掌扇在了蒋妍的脸上,随后厉声吩咐下人去取堕胎的药来。
蒋妍被这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却一声不吭,只是娇娇弱弱地捂住半边脸,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受了多大的委屈。
“你敢!施菀,本侯今日便休了你这毒妇!” 庆阳侯紧紧抱着蒋妍,朝着侯夫人咆哮道,那架势仿佛要吃人一般。
“不必了,” 施菀冷冷一笑,眼中满是不屑,“我即刻便进宫去找皇上和皇后娘娘,要一封和离书。既然这赐婚不尽人意,没让侯爷娶到心心念念的女人,那我也不在这里碍眼了。”
一听施菀要去找明仁帝,庆阳侯顿时慌了神,原本嚣张的气焰一下子灭了大半,语气也缓和了下来,赔着笑道:“做甚去劳烦陛下呢,再说阿妍现在有了身孕,等孩子生下来再说也无妨嘛。”
“伯夫人有了侯爷的孩子,传出去可真好听啊,到底谁才是你庆阳候府的当家夫人。” 施菀讥笑道,眼神中满是嘲讽,“平昌伯是你们害死的吧?”
蒋妍一听这话,像只受惊的兔子一般,在庆阳侯怀里抖了抖,脸色变得煞白,显得害怕极了,柔弱极了。
“施菀!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庆阳侯恼羞成怒,却又不敢真的对施菀怎样。
“怎么,怕被别人知道?你们以为我真的眼瞎,看不见你们这奸情?我等的就是今日,备车!” 施菀毫不畏惧,态度坚决。
庆阳侯见状,急忙冲上来阻拦,却被两个膀大腰粗的嬷嬷眼疾手快地狠狠抓住。他连忙叫府里的下人去拦,可偌大一个侯府,平日里对他唯命是从的下人们,此刻竟没有一个人听他的话。
施菀看着这一幕,冷冷地笑了一声,走了几步后,还是转过身,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给了庆阳侯一巴掌。
“跟你这种烂泥睡在一起,我就觉得恶心。” 施菀咬牙切齿地说道,眼中满是厌恶。
吃瓜吃到这里,大伙儿直呼痛快,奚昀倒是好奇平昌伯真的是被他们给害死的么。
人确实是病死的,但肯定少不了蒋妍的悉心 “照料”。
据最新爆料,庆阳侯曾上门看望平昌伯,当时平昌伯正卧病在床,虚弱不堪,可庆阳侯却不顾廉耻,在病塌前就与蒋妍热火朝天地厮混起来。
听的直叫人目瞪口呆,直呼欺人太甚。
如今,平昌伯唯一嫡出的骨肉摇身一变竟然变成了庆阳侯的奸生子。倒是便宜了伯府里几个原不受宠的庶子,突然被宝贝了起来,虽说是妾室所出,但至少是真正的平昌伯血脉。
在本朝通奸是大罪,念在庆阳侯先祖从龙之功,抵了一罪。
明仁帝批了两人的和离,官员后宅他不能插手过多,只是经此一事,庆阳侯在帝王心中已然失了分量,仕途堪忧。
平昌伯过世,蒋妍按规矩要为他守孝三年。如今,平昌伯一脉对她恨之入骨,见了她就指指点点,毫不留情。而庆阳侯近日上朝,也成为了众人舆论的中心,官员们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异样的神色,或鄙夷,或嘲讽,看得他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施菀与他和离之后,一刻也没有停留,带着孩子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庆阳侯府,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脏了自己。
她要带走小世子,庆阳侯那一脉自然不肯,几个叔父站出来好言相劝。施菀听后,冷冷地指了指蒋妍,道:“有她那两个奸生子够了,锡儿是我的孩子,谁也别想抢走。”
庆阳侯听了这话,气得脸色铁青,一口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整个人摇摇欲坠。府里顿时又是一阵兵荒马乱,众人手忙脚乱。而施菀拿着御赐和离书,牵着孩子,一身轻松地走出了这座即将崩塌的庆阳侯府。
这惊天大瓜,不仅让官员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京都的后宅之中,女眷们也都聚在一起,对蒋妍百般奚落,为施菀感到不平。
庆阳侯甚至成了适龄女子和哥儿们的反面教材,在媒人们的口中,嫁人可千万不能嫁给这样的男人。
念着旧爱,却又心安理得地接受赐婚,辜负了人家姑娘的青春年华,最后又与旧爱死灰复燃,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