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容答的母亲和妥已斯夫人匆匆赶来。她们的脚步急促而慌乱,往日的优雅在担忧面前也失了几分颜色。
好在,在她们抵达之前容答就已经苏醒了。那些围在一旁的宾客们,脸上的神情各异,有惊吓后的余悸,也有庆幸的释然。
等她们赶到近前,一番查看后,见未出现严重状况,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暗自松了口气,稍作停顿,神色也缓和了些许。
“很抱歉,各位,事发突然,无法好好招待,还请见谅。”
她们身后一位白蓝裙的女仆敏锐察觉,赶忙趋前一步。
女仆恭敬有礼地向周围人说明了具体情形,随后抬手示意大家散开,留出空间。紧接着,她便引领众人迅速且井然有序地朝着医院进发。
对艾薇的营救,容答母亲心怀感激,言辞恳切地邀请艾薇一同前往医院接受检查,她真诚地说道:“在水的强大浮力作用下,想要把一个成年男子拉上岸来,这绝非易事。”
“你奋力营救,别不小心拉伤了肌肉,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这样我们也能放心些。”
妥已斯夫人也在一旁频频点头,表示赞同。妮娜和索菲亚同样如此以为,便陪着她,准备去往医院。
一位身着深色礼服的管家,在女仆后接手,先向宾客们深鞠一躬,神色凝重地致歉:“今日意外让大家受惊,惊扰了各位,再次向众位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随后,管家抬手做出引导姿势,沉稳说道:“请各位随我离开,我们会尽快妥善处理后续事宜。给大家带来如此糟糕的体验,实在抱歉。”
言罢,便率先移步前行,宾客们见状,也收起了惊愕之色。
然而,还是有那好奇心颇重且放心不下的人不甘心就此离去,追问道:“我真的很是担心呀,里应特少爷他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会不会摔到了头颅呢?我们能不能去看望一下呢?”
“是啊,刚刚那位跳下水去救援的女孩是谁呀?还从未见过呢?她好勇敢,真的很想认识一下,她是和宴会上那几位熟悉吗?”
管家依旧沉稳,“实在抱歉,暂不方便透露呢。”
宾客交换着无奈眼神,整理好衣物物品,默默跟随着管家。不多时,他们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宅邸各处,只留下空旷寂静的场地。
直至将众多宾客送别,管家才转过身来,目光落在面前仅存的四位身上,眉头微微皱起,十分为难。
军靴踩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兰达走近,抬手压了压头上的帽子,鹰徽和骷髅头标识在他的动作下,显得格外惹人注意。
他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地说道:“叨扰许久,就不继续打扰了。”
埃德加沉默着,看着兰达的身影逐渐远去,这个党卫军今天压帽子的次数格外多。
道里希也看着他的背影,转过头,对着管家轻声说道:“您放心,我们也该离开了,不劳您费心了。”
他说着,便真的离开了,准备开车,去往医院,拉开车门时,却被保镖叫住,“曼赫海因少爷,您父亲希望您尽快回去一趟。”
“好的,我忙完就回去。”
保镖垂头,拉住车门,“需要现在回去。”
道里希靠在车上,目光冰冷,“我也需要去医院,确定她没事。”
保镖沉默着,他没有管,坐上车,淡淡道,“不要阻挠我了,我看完就回去,我会和父亲说的,他不会为难你,我们在这里消耗都没有结果。何况,你所凭借的底气,以后都是由我接手的。”
妥已斯夫人带着他们四处检查,等一切结束后,已经快下午了。
她们坐在走廊椅子上,等着结果。
艾薇侧过身,看向旁边的人,“谢谢你,索菲亚。”
她给容答做的,是之前索菲亚教她的,在宿舍里,索菲亚曾说过,要先清理口腔,在捏鼻渡气,按压胸膛。
母亲之前也和她说过,但是不全,后面索菲亚又帮忙加深了印象。
索菲亚脸上泛起一抹腼腆的红晕,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我在宿舍随口说的话,你能记住,真是太好了,我以前就想做医生的。能救很多人,经常将所学的知识告诉朋友,但是经常说的很繁琐,他们都觉得我很唠叨。”
索菲亚平时话不多,但是一说到喜欢的,便开始侃侃而谈,“我的父母都是医生。”
索菲亚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感,“每次有人叩响我家的门,开门时对方的眼神总是充满了期待与恐慌交织的矛盾情绪,眼眶中蓄满了泪水,血丝布满了双眼。”
“而每当看到平安无事的家人时,他们便会如释重负般地露出开心的笑容。那种情感的强烈冲击,真的让我深刻地体会到这个职业的分量。”
“很伟大。”艾薇轻声附和道。
索菲亚笑着,“每个人都很伟大。”
两人的目光交汇,继而相视而笑,那笑容如同春日暖阳,温暖而明亮。
这时,妮娜悄然走来,手中端着茶托,上面放着茶杯,她们赶忙起身,伸手接过。
听见她们的话说道, “我已经工作了,也许等你们也工作之后,我们还可以再这么继续聚一聚,到时候说不定心情也会不一样,不过我会永远陪着你们的。”
“感觉十分美好。”索菲亚微笑着回应道,眼中满是对这份情谊的珍视。
然而,片刻的欢愉之后,索菲亚的脸上却悄然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忧伤,她轻轻地捧着茶盏,轻声说道:“只是,我以后大概率是要回波兰的。”
“没关系的,索菲亚。”艾薇急忙安慰道,“波兰离我们这儿并不遥远,说不定哪天我们就会结伴去看望你。到时候,我们又可以像现在这样,围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好的,我也可以经常过来看望你们。”
她们轻轻端起精致的红茶杯,杯沿相触,发出几声清脆悦耳的轻响,又被医生带领去了病房休息。
“请问,和我一起来的那位先生没事么?”行走期间,她向医生问道。
“没事的,但是最好和你一样,也先观察一下。”医生的声音温和而沉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好的。”
“这一幕可真熟悉。”朋友看着几人背影消失在走廊,对埃德加说道。
“还记得温里和伦什因为平安扣吵架么?”
“嗯。”
“和这一幕真像,只不过这次你由旁观者,变成了演绎者。但同样都是这边和睦融融,那边剑拔弩张,毫无意义的剑拔弩张。”
“我不应该去法国的。”埃德加仰着头,他当时在国内因为政治原因,同时也想去看看别的国家教育,选择来法国时,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
“也或许我应该早点来。”
朋友沉默了会,“你可以再仔细考虑考虑。”
容答感觉头还是有点昏沉,按压着太阳穴,让自己清醒一些,“她没事么?”
管家知道他说的是谁,“已经问过医生了,没有事的。”
容答低头,记忆的碎片如雪花般纷纷扬扬地在脑海中浮现。
面容在波光潋滟的水面上显得有些朦胧缥缈,但美得让人心颤。皮肤白皙,眉毛轻皱,眼睛明亮而焦急,嘴唇红润微张,黑发在水里如绸缎散开。
她拼命划水靠近,动作急切有力,他凭借着身体深处的本能,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缓缓地、坚定不移地伸出了手,向着那道璀璨夺目的光源竭力握去。
一直以来,他都坚定地凝视着她所在的方位,那只手固执地伸展,等待被握住。只为更靠近她一点,哪怕只是指尖轻轻触碰她的衣角。
容答掌心轻轻捂住下半张脸,那原本湿漉漉的头发经过半天的时间已然干了,碎发随意地垂落下来,低头时些微挡住了他精致的眉眼。
有些别扭的说道,“您,嗯,以您的过往来看,她救我,是因为担心面前有人死亡,所以好心施救么?还是其他原因?”
管家透过发丝,隐约看着他的眉形修长而利落,眉梢微微上扬,一直以来,他虽然不像其他贵族那样跋扈欺人,但也带着生来便是顶位的张扬,肆意。
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停停顿顿的话,管家笑道,“难得看您这么小心,也有了自己的心事了。”
容答半垂眼睑,“当然,我只是……从未有过这般经历。”
管家想了想回复,“当时您落水时,我虽并不在场,但是听仆人说过,她很着急。”
”是么?”
“是的。”许久,仆人进来,管家退了出去。
回头时看见窗户玻璃开了一道小孔隙,微风让他的头发吹的飞扬。他逆着光坐,勾勒出宽厚的双肩,紧实而有力的线条。
管家目光带着些许追忆与感慨,静静地落在面前这位已褪去青涩却依然意气风发的孩子身上。
年少的他无论是骑马最快到达终点,还是子弹精准无误地命中靶心。
他都不在意,薄唇轻勾,似笑非笑,浑身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目空一切的轻狂劲儿,如破晓而出的烈日,光芒耀眼却又带着几分灼人的炽热,不羁,似是要将这天地规则都踩在脚下。
如今也会展现出这样的一面,时间真是快啊。
“有不舒服吗?”道里希沉稳地走近床边,轻声问道。
她摇头,“没有,谢谢关心。”
道里希沉默了会,突然微微躬身,将她的手缓缓拉至唇边,轻轻触碰她的手背,如同蝴蝶轻吻花蕊一般,随即低语道:“好好休息。”
“你……”
说完那句话,他很快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