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凭栏离开以后,吴天望着地上的女尸,道了一句:“罪过,冤有头债有主。谁动手的你找谁去。”
吴天捡起匕首,擦干净血迹,碾灭了油灯,找了个干净的角落,倒下歇息。
入夜时分,吴天休息了一日,吃了些干粮,正百无聊赖之际,耳听石门被人推开。
他急忙握着匕首,站起身来。
耳听萧凭栏的声音低语:“吴大人?”
吴天没有搭话,只见萧凭栏摸黑走进来点燃了油灯,身后还跟着一个壮硕的身影。
萧凭栏笑道:“吴大人,你瞧谁来啦?”
吴天定睛观瞧,只见一个体胖如球,满脸胡子拉碴的壮汉小跑上前,热泪盈眶的熊抱住吴天,语调悲戚的说道:“吴卿,真的是你啊!”声音之中充斥着不可思议。
吴天观其眉目,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堪比佟娘子的大胖子竟然是重征皇帝姜瑜。
吴天上下打量着胖男人,惊呼:“皇上?你……你怎么……”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实在无法将这个体态痴肥、头发花白、弓腰驼背的老男人和以前那个聪明顽皮,透着灵气的小太子结合在一起。
姜瑜哭的伤心欲绝,抱着吴天直呼:“朕亏欠了你!这么多年以来,朕每日每夜都在心里向你道歉。
吴卿,你莫要记恨朕,当年实在是没有丝毫办法,我姜家对不起你……”
姜瑜自顾自的宣泄着心中情绪,好似想将这些年来受的委屈和压抑在心里的愧疚,一股脑儿的爆发出来。
此情此景,吴天只得出言宽慰:“皇上,莫要再说了。全都过去了,你……你保重身体啊!
当年我不是教导过你,每日要适量运动吗?你这体型可是太不健康了,这样下去不行啊!你这都……哎……”
姜瑜如今已经成年,身高不比吴天矮上多少,可是看上去却足有吴天两个胖。
姜瑜擦了擦眼泪,叹道:“朕没有忘记吴卿的教导。朕胖成这样,走路都喘。可是只有变成这副德行,才能保全一众皇亲国戚的性命。
北元朝廷之人见朕痴肥如猪,能吃能睡,便会以为朕不思进取,贪于口腹之欲,混沌愚笨还行动不便,也就不会多加提防我等。
朕每日吃不下去也要强迫自身不停的进食。唯有越胖,族人才越安全。身处敌营,苟全性命最为重要!”
吴天点了点头,拉着姜瑜的手,千言万语只化为了一句话:“难为你了!”
姜瑜愤然摇头:“不,受这点苦不算什么,相比华夏江山落于蛮夷手中,这点心酸不值一提。
吴卿,你活着便好!前阵子听闻你被砍头,朕痛彻心扉,真的是一点活着的念想都没有了。
朕这个皇帝是个废物,死了活该,早就该死!可你不能啊,你要是死了,我华夏才是真亡了呀!
那还有何人能统领子民与蛮夷贼寇相抗衡?驱除鞑虏,光复华夏,可全指望你了!
你活着便好啊!朕已经和国舅说了,让他掩护你在此养伤,咱们从长计议。
朕知你身手了得,不似我们这些废物。咱们好好想想,定能有办法助你逃离天京城。”
吴天狐疑的问道:“国舅?谁啊?”
姜瑜一指萧凭栏,落寞的说道:“萧凭栏是我母后的娘家人,乃是母后族弟,也是萧家唯一的男丁了。”
吴天闻听提起清贺太后,遂说起了过往。
他将太后曾遣褚天逸和秋雨来东海一事告知,而后言明了秋雨殉主,现已将主仆二人葬于东海。一直将后来发生的事情挑重点叙述了一遍。
姜瑜得知乃是吴天亲自扶棺下葬的太后,遂拉着萧凭栏跪下磕头,口中悲呼:“吴卿,谢谢你安葬了母后。”
吴天匆忙跪地还礼,随即搀扶起二人,感叹:“莫要如此。只是不知褚天逸那日法场之上是不是真死了?”
姜瑜等人也不知道褚太监的事情,摇头叹息:“患难见真情,想不到老褚也是个忠心耿耿之人啊!”
吴天见姜瑜情绪激动,说话都喘,出言宽慰:“皇上,你保重身体啊,你这样下去可支撑不到驱逐贼寇那一日。”
“哎,朕也不想,实则无奈。朕每一日的模样……都与今日一样。”
吴天恍惚间好似见到了当年那个初登大宝,背负着母室荣光的小少年。
再回首,可叹其如今的德性,凭空多了几分难以名状的沧桑,着实让人默默无言。
如今的姜瑜,弓腰驼背,状如扛碑。可偏偏那座看不见的石碑,身携千秋万代的恩威,生生压断了少年的脊椎。
吴天一瞬间觉得这孩子长大了,是真的长大了,大到七老八十,没有了朝气,形同暮年。
他对眼前这个样貌的姜瑜提不起丝毫恨意,或许自当年清贺太后以项上人头致歉的那一刻,便已经不再记恨姜家了吧。
二人说着话,互诉着离别之情……
萧凭栏拿出随身带来的麻袋,套着女尸,拖出了室外。
许久后,呼哧带喘的回来说道:“尸身我埋花园里了。陛下,您不能在这里久留。先随我回去吧,明日夜里再来。”
姜瑜点了点头,冲着吴天言道:“吴卿,朕先走了。你好好休息,这里暂时安全。
回头再来看你。今日能见到你,朕心里很是欢喜。你……真的莫要怪朕啊!”
眼见姜瑜又掉下了眼泪,吴天正色道:“都过去了!皇上,过去的事以后休得再提。一切都会好的,蛮夷狗贼撑不了多久,我们一定能活着回去。”
“朕逃不了,族人全部在这里,朕不能丢下他们,哪也去不了,但一定想办法送你出城。
吴卿你此番如果能顺利逃脱,一定要前去江南,皇位交给谁,朕都不放心。
你当取而代之,只要善待华夏子民,朕心无憾矣。”
“哎,说那些干什么。”
“你歇息吧,明晚朕再来。这地方怎么还有密室,还是头一次听说。”
萧凭栏急忙插嘴:“臣也是昨日方才发现此地。皇上,咱们走吧。”
“嗯嗯。”
姜瑜和萧凭栏走了,吴天独自坐在墙边想着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