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周溟在郁繁身后安坐,露浓怔住:“你们这是……”
郁繁偏头轻笑:“你们想到一块儿去了,都要为我接风呢。”她比划了一下,唇边笑意渐深:“你们两个,果然是心意相通呢。”
说完,她弯着眼眸巡视两人,周溟和露浓已经一齐低下了头,耳边微红。
“郁繁,你说什么呢……”露浓嗔怪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羞赧地看向周溟。
两个人的关系已经是这青幽谷人尽皆知的事情,只是露浓害羞,每每提起这件事情都会羞红了脸。
露浓回过头,郁繁抬眼俏皮地看向她:“你来找我,是为了狐四犯浑的事情么?”
露浓红唇微张:“你知道……”
郁繁握住她绞着的手:“你的心思我一眼就能瞧出来,放心吧,我不记事,那件事,我早就忘了。”
露浓歉疚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怅然轻叹道:“郁繁,你对我真好。”
郁繁瞪她:“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我其他时候对你不好么?”
“郁繁!”
露浓气急,周溟则轻笑了起来。他站起来缓步走到露浓身边,俯下身,左手牵住了她的手。
“你才回来不久,还没有休息够,我们两个人也不好再打扰你了。”
郁繁皱眉:“我还想再同你们说些话呢。”
周溟回了她一个笑,随后同露浓一同消失在灯火阑珊处。
晚风轻敲半开的窗棂,郁繁掠过天边弯月一眼,右手悠悠抚弄着手上的戒指。
“戒指的事情,我还没有说呢……”
思索片刻,郁繁无奈地甩袖转身,猛地合上了门扉。
一夜无话。
次日,黄莺在枝上轻啼,一声声清脆的鸣叫将郁繁零星的睡意打碎。
郁繁撑起身,仰头怔忪半天,终于缓缓起身。
才梳洗完,门外便响起一声吵人的喊声。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郁繁僵了一瞬,然后转过身难言地望向门边。
下一刻,砰的一声,白月灵已经将两扇木门推开,大大咧咧又堂而皇之地闯进了殿中。
白月灵左看右看,只是眨眼的工夫,她便发现郁繁正站在门边,而且正一脸嫌弃地看着她。
白月灵扑过来,郁繁唇边露出一抹苦笑,但还是乖乖接住了她。
“我平日怎么没瞧出来,原来你这么想我?”
白月灵一张小脸埋在郁繁怀中,听她这么说,她立刻露出苦闷的表情。
“姐姐嘴毒,但是心软……”她抬头,见郁繁正低着头探询地看着她。
是表忠心的好机会!
白月灵心中轻咳一声,随后缓缓说道:“不是母亲,胜似母亲,可以说,您就是我的再生母亲!”
郁繁听着听着,脸色瞬间黑了下去。
她手指轻弹白月灵光洁额头,白月灵吃痛,啊呀一声惊叫后,登时捂着额头向后退去。
“白月灵,这次也就算了。若是下次我再听到这句话,我可不会只弹你的额头了。”
白月灵睁着一双水眸,可怜兮兮地望向她:“幻妖姐姐,我不敢了……”
郁繁觑了她一眼,飞快转过头去。
“不敢就好。”
白月灵两边唇角都垂了下去,委屈地说道:“其实我来这里,是想问幻妖姐姐这次出去可有带回什么好东西……”
郁繁饶有深意地望向她:“白月灵,这两年来,我不见你妖力长进多少,倒是这小脑袋瓜每日都有寸进。”
白月灵装作听不懂她的话:“谢谢姐姐夸奖。”
郁繁睨她一眼,随后缓缓走到木柜前,抬手取出了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袱。
白月灵小步踏来,郁繁手上微微用力,包袱便向外飞了出去,嗖得一声后,正好落在了白月灵的怀中。
“这里面是一些衣服首饰,对了,还有途经之处我觉得好吃的点心……”
白月灵眨了眨眼睛:“这些都是买给我的吗?”
郁繁调侃道:“你若觉得太多,也可以分给你那些朋友……”
“我才不……”
白月灵撇了撇唇,然后转过身去,迈着轻盈的步子,嗒嗒嗒地便跑远了。
一缕日光斜照下来,郁繁沐浴在阳光之下,轻声笑了起来。
石头磨成的戒指上有着几个明显的裂痕,被抛在桌面上后,它咕噜咕噜晃了几圈,片刻才觉得有些晕眩,登时便停住了。
郁繁坐在凉亭中,有一搭没一搭地玩弄着手上的戒指。
容青她们都在忙着,她这个闲人,只好坐在无人光顾的亭子中,闲闲地看着亭外朝阳的花草。
“我道是谁这么闲,原来是你回来了。”
真是讨厌又扰人的声音。
郁繁不抬头,冷哼着回道:“我还想着哪里传来一阵腌臜臭味,原来是你这只荤素不忌的臭狮妖来了。”
“你……”姚昊在亭前站定,微眯着双眼看向郁繁。
狐四上前一步:“你现在坐着冷板凳,竟然还敢这么对我大哥说话!”
郁繁转过头,有些疑惑问道:“才这么短时间,你便怕死,认起大哥了?”
狐四被她的话激怒,面目转瞬变得狰狞:“伶牙俐齿!待有一日,我定将你的舌头拔了。”
郁繁幽幽望向他:“若有一日,你一定会比我先死。”
狐四猛地抬手,一道妖力就要挥出去,姚昊轻轻摆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郁繁轻哼一声,将戒指戴回到手上。
静了片刻,郁繁终于忍受不住姚昊那双侵略的目光,她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嫌恶地望向他。
“你若再看,我便挖走你的一双眼睛,然后把它们丢到火里烧掉!”
姚昊丝毫不惧眼前之人的怒火,挑起眼角轻佻地望向她。
“喂,跟了我,我让你吃香的喝辣的,以后我独宠你一个人。”
身旁的狐四愣了一下,随后看向郁繁,深以为然地连连点头。
“没错,我大哥在这谷里的待遇可比你好多了。他看上你,这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
郁繁好笑地看向两人:“听起来,我没有拒绝的权利?”
姚昊上前一步:“你虽然没有之前那些妖漂亮,但这副爽朗的模样,正合我意。”
郁繁静静地望向他,片刻,她轻啐一口,满是嫌弃地说道。
“你这种妖,我再活上八百年都不会看上你。”
说完,她不顾姚昊和狐四脸色,甩袖潇洒利落地走了出去。
走出凉亭时,郁繁不快地想着。这个地方,以后看来是不能再来了。
谢府。
谢嘉煜轻叩着桌子,低着头漫不经心地想着事情。
原以为岳父他不会这么快便原谅自己,可他却真的这么突然地让管家传了话。
岳父态度难测,而他欠孟府良多。谢嘉煜思索片刻,觉得还是要去孟府探探情况。
父亲和悠然这几日都在为长公主一事忙碌,谢嘉煜心中暗叹一声,迈步向府外走去。
拐过回廊时,谢嘉煜隐隐约约听到呼哨的风声。他转过头,有些惊讶地发现视线尽头的几棵百年大树乌泱泱地向后倒去。
砰。两三棵大树倒地,还有一棵大树栽倒在石墙上,将那石墙硬生生砸出一个裂缝来。
“这……”
还未缓过神来,一个身材健硕,约莫十五岁左右的男子蓦然跳到了石墙上,他的双手放在了树干上。
这是要将树从裂开的石墙上拿开。
谢嘉煜正要开口提醒,便见那男子已然轻而易举地将那三人合抱才能围住的大树抬了起来。
又是砰的一声,那棵高达两丈的大树便被他扔到了地面之上。
妖。谢嘉煜下意识地想到了他的身份。
他深深皱起了眉。谢府中,怎么会有一只妖?
“小姐,小姐!”
孟楚睡意朦胧,一个带着慈爱的声音始终萦绕在她耳边。她再难以忍受,睁开眼坐了起来。
孟楚转过头不耐道:“你……”
李嬷嬷担忧地望向她:“小姐,你怎么了,是不舒服了吗?若是不舒服了,嬷嬷这就去给你拿药。”
孟楚将那些到达嘴边的话瞬间噎回到肚子里。
“嬷嬷,我没事。”
李嬷嬷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小姐,你没事就好。”
孟楚看向她,只见她那饱经风霜的眼睛里正闪着泪花。
她呆呆地问:“嬷嬷,你这是怎么了?”
李嬷嬷愣了一瞬,片刻,她再也控制不住,紧绷的神经在看到孟楚那赋有生机的面容时蓦然放松下来。
“小姐,我的小姐,嬷嬷知道,你还活着呢。”李嬷嬷从怀中抽出手帕,辛酸地擦着眼角泪水。
孟楚意识瞬间回笼,这一刻,她恍然意识到李嬷嬷她们这两年来都陷在痛苦的沼泽中无法自拔。
她昨日出现,她们这才能终于把时刻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于是,泪水便如决了堤的洪水般汹涌。
孟楚有些无措地看着李嬷嬷。
“嬷嬷,都是阿楚的错……我不该逃婚,不该让你们伤心的……”越说越语无伦次。
李嬷嬷低着头,哭得更加伤心了。
过了好久,李嬷嬷的情绪才终于稳定下来。孟楚歉疚地望向她:“嬷嬷,您别哭了,我以后不走了……”
李嬷嬷茫然抬头:“小姐说的可是真话?”
孟楚点头。
孟楚难以忍受只在这一方小院待着,昨日她偷偷去书房找爹商量。他却神色难辨,话语之间只说她还要再等些时候。
一想到爹的话,孟楚便懊恼地低下头来。
倾覆的水,还能收的回来吗?
或许……她应该主动去谢府向谢大人他们承认她自己的错误,等领受完惩罚后,她便请求将那个少女的棺材挖出来,然后找出她的父母。
渐渐,孟楚的想法越来越强烈,并且想要立刻付诸实践了。
她整理了一番头上的帷帽,怀揣着坚定的意志,迈开步子便向门外走去。
一刻钟后,孟楚便被门外的侍卫带到了母亲房中。
孟夫人目光慈爱:“乖女儿,你这是想去做什么?”
孟楚的决心霎时间便塌了。她羞愧地绞着手:“去……去谢府……”
言罢,孟楚便瞧见娘亲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
“去谢府做什么?”
孟楚颤声道:“道……道歉。”
孟夫人一愣,忽然露出愁苦的表情来。她拉过孟楚的手,语重心长道。
“阿楚,这些都是你父亲的事情。你未经世事,道歉的事情不该你来。”
孟楚低下头:“母亲说的对……”
两年前,冤死的沈义谦的魂魄雨夜撬开了他的窗,并一脸严肃地警告他从此不要再游戏花丛。
后来刘松醒来,沈义谦的魂魄已经消失。
刘松浑浑噩噩了许多天,父母亲每日在他床前看顾着他。养病期间,刘松认清了爹娘对自己的真心,后来清醒过来,他与之前那些朋友断了交往,后来又因为父亲的关系在朝中做着一个兢兢业业的小官。
这日,他正将一个案宗誊抄在宣纸上。
只听砰的一声,大门被甩到两边,几个控妖府的官员一脸严肃地走到了官舍之中。
刘松抬头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脚步声渐近,蓦的,一只纤细的手出现在眼前,重重地按在了宣纸的空白处。
刘松困惑抬眼,便见为首的女子眼神凌厉地看着他。
“你就是刘松?”
刘松茫然点着头:“你们要做什么?”
莫悠然沉下眼眸:“跟我们走一趟吧。”
“等……”刘松正要反驳,女子身后两个黑甲军立刻走上前来,分别按住了他的左肩和右肩。
刘松径直被他们从官舍带到了控妖府审讯犯人的密室中。
颤颤坐到木椅上,刘松惊惧地抬起眼眸。
“大人,我没有犯过事!”
莫悠然抱臂静静看着他,片刻,她缓缓说道:“认识沈义谦吗?”
刘松霎时僵住:“他……他已经死了。”
莫悠然点头:“你还记得他便好。”
刘松喉头滚了滚,试探着说道:“官爷,他早在两年前下了葬,怎么忽然提起他来了?”
下葬……莫悠然眼眸沉了下去,转瞬间她便恢复了原状。
“我要你好好讲讲沈义谦的事情,一件事情也不要漏。”
难道是他和卢廷陷害沈义谦的事情露了馅?刘松下意识地想着,下一刻,他便鼓起了勇气主动交代。
“我承认,当年是我和卢廷设计害死了他!我认罪!你们怎么罚我都行!现如今,我只求您……”
莫悠然困惑扬眉:“怎么还有一件事?”
刘松僵住:“难道您要知道的不是这件事吗?”
莫悠然冷冷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