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华从马车架子上抽出了长剑站在了马车前。
那一瞬间,春暖鼻子发酸眼眶发红。
她就知道:赵明华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只不过,他一个人面对那么多人还是很费力的。
“庆生,能不能绕过去?”
春暖小声问。
庆生一怔:少爷还在前面浴血奋战呢,姑娘这是要先逃?
不过一想到少爷的吩咐,庆生只能点头。
“可以的。”
从蜀地出发之前,少爷主不交待过自己:路上不管遇上什么事儿,不必顾他,他自有脱身之计,一切以照顾好姑娘为重,一切都由姑娘吩咐。
庆生觉得,自家少爷真是一个大情种。
不过,话又说出来,姑娘确实是有这样的能力和本事值得少爷这般付出。
“那就从旁边绕过去,记住了,绕到你家少爷面前的时候喊他速速上车,我自有脱困之计。”
“是,姑娘。”
就说吧,姑娘不应该是那种贪生怕死只顾自己的人。
她还是在乎少爷的。
“姑娘坐稳了。”
庆生赶马车也是一绝,一抽鞭子马儿就飞跑了起来。
“少爷,上马车。”
还没到赵明华面前,庆生一声大喊。
赵明华侧身看一飞奔而来的马车,以剑为倚仗一个飞身蹬了上去,稳稳的站在了庆生旁边。
“少爷厉害。”
春暖也想这样讲。
“跑了,快追。”
“他们跑不了。”
事实证明,还真是跑不了。
“不好,前方有大树挡了道。”
庆生紧急勒马。
春暖和赵明华差点双双摔倒,幸好得了赵明华一把扶住了她。
“跑呀,看你们往哪儿跑。”
“真是找死!”
赵明华眼里流露出来的是嗜血的信号。
“你们都把嘴捂上。”春暖自己想了想还是把唯一的解药塞进了赵明华的嘴里:“这药有两个时辰的效果,足够你把大树搬开了吧。”
“什么?”
赵明华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就看到春暖将手一扬,一阵粉末出现在半空,然后就看到追来的人一个个踉啷跄跄倒下了。
“少爷,他们倒……”
倒字还没说完,庆生也倒在了马车上。
“不是说了让你捂上嘴巴的吗?”春暖十分嫌弃庆生,但是她知道自己也差不多了:“没解药,两个时辰会醒来。”
“暖暖,暖暖……”
赵明华看到的是她嘴角的微笑,心慌得不得了。
后一想,是了,两个时辰,他有两个时辰的时间。
先砍大树搬开,再……这些混账东西,活着都是多余的!
就在举刀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他们身上穿的衣服,都是补丁重补丁的。
但凡活得下去,他们也不至于来抢人。
就那么一瞬间,赵明华又心软了。
最后把大树搬开,再驾着马车离去。
两个时辰,赵明华没有听到庆生的叽叽喳喳,也没有听见春暖的温柔的说话声。
这条路就感觉很久很长。
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个小镇,小镇上甚是萧条,还有几处是被烧灰的房子,就好像经历过什么一样。
赵明华记得来时好像经过这个小镇上的,怎么一个月不见,就变得面目全非了呢?
还有路上的那帮劫匪很明显的就是附近的村民组成的。
来时也没有这样的山匪。
到底发生了什么?
搞得如此不安?
天快黑了,他也不敢于贸然前行了。
毕竟前方有什么谁也不知道。
真要有什么危险,他会顾得了这个顾不了那个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客栈住下来,
只不过,从镇头找到镇尾,找了半天没看见客栈。
“老丈,请问这个镇上有客栈吗?”
“有一家客栈前些天死了人还被烧了,住不了了。”
“那请问你知道哪儿有院子可以租住一晚吗?”
“你们是干什么的?”
老人很是警惕的问。
“我们是收购草草药的。”马车上有一背篼的草草药倒是最好的借口。
所以有时候真的就是爱出者爱返,当初春暖买写那一群老人的草草药都没料到会成为帮他们的最好的借口。
“我家有两间屋可以借你们住。”
老人看赵明华长得眉清目秀的倒也不像是坏人,又见背篼里的草草药想了想问:“你们是大夫吗?”
“是。”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赵明华知道普通老百姓对大夫还是很敬重的。
“那正好,你家老婆子脚疼,你们可以帮她看看吗?”
“可以的。”
“那行那行,你们跟我走吧。”
老人的家在镇尾,有五间屋,还有一个小院,屋后有一个柴棚,正好可以拴马。
“老人家,有马粮吗?”
“没有。”
“镇上有米行吗?”
马不吃夜草不肥,更何况这三匹马都要辛苦走这么远的路。
特别是春暖的那匹马,还处于将养阶段的呢,不能断夜粮。
“有一家,米没卖了,杂粮也贵。”
“老人家,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明华想起来了,应该先了解一下情况:“一个月前我们路过这儿的时候还很太平,今天怎么像是遭了劫一样呢?”
“哎,一言难尽啊。”
老人一声叹息,说起了半个月前发生的事儿。
“他们自称是三王爷的人,说什么君清侧,扶正统,一路走还一路吃卡拿药。”
“三王爷的人?”
赵明华听说过一点江湖传言:说当初三王爷差点上位,是今上用了手段让他失踪了。
失踪的人又跳出来了?
这是要天下大乱的节奏?
这个消息,要不要告诉夏将军?
嗯,很有这个必要。
说不定主不立了功呢?
身为连襟也是一荣俱荣的事儿。
赵明华已经当定了主意要上报了。
“那客栈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老人有点尴尬。
“没事儿,您老要是能说就说,不能说就算了。”赵明华自己猜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但是不知道真假:“老人家,能帮我买点胡豆吗?”
“可以,我去帮你买。”
赵明华给了他二两银子。
“顺便看镇上还有什么吃的,您老受累帮忙带点回来,我们今晚要在你家蹭一顿饭。”
“这……”
这些银子也太多了吧,二两啊?
“我们一行是三人,还有马粮,您看着给买吃的回来就好。”
“你就不怕老汉拿了你们的钱跑路了?”
这外地人咋就这么憨呢?
“那老人家,您会跑吗?”
老人摇了摇头。
“这不就对了吗,我看人从来不会错的。再说了,等我家妹子醒了,还要给你家婆婆看脚呢,她可是最好的大夫了。”
“你家妹子是大夫?”
“是啊,我也是,只是看婆婆的脚还是妹子看更适合。”
“也对也对。”老人显然被赵明华的话说服了:“等着,我这就去给你们买粮买吃的。”
老人将两间空屋给了赵明华。
赵明华就将马车上的春暖抱回了屋子。
在抱庆生的时候都想踢他一脚了:这废物,真应该住在马车上。
算了算了,看在他从小就跟着自己的份上,还是将他带回屋吧。
毕竟,这儿可不太平。
“这是哪儿?”
等赵明华将庆生抱回那间空屋再回春暖住的屋子时,就见春暖坐在了床上,一脸疑惑的问。
“是一个老汉的家里。”赵明华见状连忙走了过去,握着她的手:“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是那药粉的原因?”
这不是废话吗?
“我研制出来防身用的。”春暖道:“以后你出门也带上,能不硬拼的时候还是不硬拼好。也不伤他们性命……对了,你没有伤他们性命吧?”
“都要抢你当压寨夫人了,你还惦记着他们的性命。”
所以,他与春暖都是同一类型的人:很轻易的就能原谅那些并没有真正伤害过自己的人。
“我看得出来,他们其实就是虚张声势的,他们也不是真正的山匪。”
“你怎么知道的?”
赵明华很吃惊:“你对山匪还有研究?”
“他们与漠北出现的那一群人有着本质的区别。”
真正山匪跳出来的时候气势都不同,他们手上或多或少的沾了鲜血,那种眼神也是掩盖不了的。
而这一群人,别看吼得闹热其实吃得遭孽。
穿着补丁重补丁,与其说是手握大刀,不如说手屋镰刀锄头,眼里的神色自己都带着惊恐。
这也是春暖决定让赵明华上车直接逃走的原因之一。
“是啊,说这里出现了三王爷的兵。”
“三王爷的兵?”
“对,当初三王爷……”
春暖对赵明华更满意了:处在庙堂之远,他依然能对朝堂之事有所了解。
都说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身处京城的肖家,春暖可以不参与那些什么宴会什么的,但是不能不了解。
不了解就会死得快。
对三王爷的事儿,春暖也明白那是天家的隐秘。
一般人都是知而不言的。
只是暗中都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儿。
真是没想到啊,还能流传到蜀中来。
“那三王爷再现,是不是意味着一场灾难?”
春暖小声问赵明华。
“皇上立了太子,三王爷再现,确实是一个挑战。”
赵明华分析朝堂形势。
“只要太子还在,天下乱起来的可能性不大。据说太子的身子骨不是很好,如果出现意外,天下必将大乱。”赵明华道:“天下兴百姓苦天下亡百姓亦苦哀民生之多艰。”
春暖对这个观点很认同。
脑子里突然间闪过一个念头。
正在这时候,听到了院门响。
“可能是老人帮我买回了马粮,我去看看。”赵明华道:“你先歇歇,不用起来。”
“好。”
这玩意儿醒了后遗症还是挺大的,腿软。
突然就听到了赵明华的厉喝声。
“你居然敢来这儿,信不信我送你去见官。”
什么情况?
春暖的心漏跳了半拍。
“你……”周三娃也没想到会在家里碰上路上要抢的人:“你们怎么会在我家里?”
“什么,这是你家?”
赵明华心里一万匹马在奔腾:这不是送货上门吗?
“不是我家是你家,你们来我家干嘛,还住到我家屋子里了,你们不会来骗我爹吧?”
春暖听明白了,这是劫匪的家。
搞笑的是,劫匪居然在怕他们。
“我来借宿的,你要是敢对我们有半分念头,我的刀可不是吃素的。”
“别别别,我们知道你是好人。”
还好人了?
“你们用的那什么迷药,好有效,我们全都放倒了。”周三娃道:“放倒了我们你们也没把我们剁了,也没送官,只自己走了,我们醒来后都说遇上好人了,都求菩萨保佑你们长命百岁呢。”
房间里的春暖听得乐死了!
这是什么劫匪啊?
“你们都是村民,不是真正的劫匪?”
赵明华开门见山的问。
“哪来什么劫匪啊,都是被逼上梁上的。”周三娃一声叹息:“我们不这样根本就过不下去了。”
“发生了什么?”
“半个月前来了一伙兵,说是三王爷的人,把我们镇上人的家抢一个遍,全都搜刮干净了。”周三娃道:“我们气不过,就趁他们在客栈住下的时候下了药,然后……”
“都杀了?”
“没有,只杀了几个,有些人不同中招,跑了,告了官。”
“官没管他们,只管你们?”
“历来官官相护,他们都是一伙的,要逮当日杀人的人,我们全都跑了。官府也不知道该抓谁了,所以目前来说还是平安的。”
“那客栈也是你们放火烧的?”
“不是我们烧的,是那伙人放火烧的,杀坏了四家人家的房子,我们只好去打劫,为了就是赔给这些街坊。”
“你们还是有情有义的劫匪了?”
“这不是因为我们当日考虑不周全给带来的灾害吗?”周三娃有些不好意思:“对了,我爹呢?”
不会也被杀了吧:“我娘呢,娘,娘……”
“你爹去帮我买马粮去了,你娘我们还没见着,听说你娘的脚疼,我们可以给她看诊。”
“真的,那真是太感谢你们了,我就说嘛,你们是菩萨!”
春暖听了又是摇头失笑,这劫匪转换得真快啊。
她说对了,若不是为了生活所逼,谁会去上山当劫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