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泽南败了?”
“是。”
“真是废物。”杨无弋端看着手中的折子,随即扔了下去,“瞧瞧!个个都是不安分的。”
大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他那张阴晴不定的脸。
侍从们屏息凝神,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杨无弋站起身,踱步至窗前,望着宫墙外渐暗的天色。
“津南王要入京?”司空翀捡起折子扫了两眼。
“何止?曾子安已至城郊三十里处扎营,只待明日即可入城了。”杨无弋额头上的青筋跳了又跳。
杨无弋冷笑一声:“你可知他带了多少人马?”
“明面上只有亲卫三百,但沿途各州县均有其旧部暗中集结,总数恐不下五千。”
“好一个投诚归顺。”杨无弋转身,眼中寒光闪烁,“传令下去,明日大开城门,以亲王礼遇相迎。朕倒要看看,这头猛虎是真心实意,还是另有所图。”
第二日。
“津南王到——”
太监尖细的嗓音穿透了宣德殿前的广场。
杨无弋端坐在龙椅上,指尖轻轻敲击着鎏金扶手。
曾子安一袭墨蓝蟒袍,大步流星地踏入殿中。他身形魁梧如山,额角一道狰狞疤痕在阳光下泛着暗红,每走一步都似有千钧之力。殿中文武百官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小王曾子安,叩见陛下。”他的声音如同闷雷滚过殿梁,行礼的动作却出奇地标准。
杨无弋不禁将把手捏得更紧了些:“爱卿平身。津南王能弃暗投明,实乃朕之幸事。”
什么小王,入了京就是臣!!就得听他的!!
站在御阶旁的司空翀眯起眼睛敏锐地注意到,曾子安低垂的眼皮下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寒光。
“谢陛下!”曾子安直起身,目光恰到好处地停在杨无弋的龙靴上,“还望小王能为陛下分忧。”
杨无弋抚掌轻笑:“正有一事需爱卿出手。”
他朝司空翀使了个眼色:“夏州西铭府已被夏承帝拿下,如今由闻舟和荆鱼镇守,爱卿久经沙场,可愿为朕走这一遭?”
殿中霎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荆鱼率领的望麒队乃如神兵天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他还真敢说!
曾子安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小王领旨。”
退朝后,杨无弋在御书房召见了司空翀。
窗外秋雨寒沥,打湿了宫墙上的新漆。
“陛下当真信那曾子安?”司空翀捻着胡须,“此人凶名在外,当年在瑜洲可是……”
“朕自然不信。”杨无弋打断他,手指轻叩案上地图西铭府的位置,“且让他们自相残杀去吧,左右死的不是我们的兵。”
十三路反王要的不过是他现在所坐的位置。
只消他稍稍流露出一丝自己弱兵无强将,让他们同夏承帝斗去吧!
看谁能笑到最后。
与此同时,曾子安在驿馆中正与柳泽南密谈。
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如同两只蓄势待发的猛兽。
“杨无弋小儿,想让我们与夏承帝旧部两败俱伤。”曾子安冷笑,手中酒杯被捏得咯吱作响。
柳泽南慢条斯理地斟茶:“津南王明鉴。不过西铭府的确是个好地方。”
“哦?”
“背靠祁连山,前临渭水,若得此地……”柳泽南在桌上以茶代墨,画出一条蜿蜒路线,“进可直取京城,退可割据一方。”
曾子安眼中精光大盛:“柳兄的意思是?”
“先取西铭,再观时变。“柳泽南轻轻放下茶壶,“不过需要先解决荆鱼和闻舟。这两人,可不简单。”
“柳兄与传闻中的酒囊饭袋可搭不上边儿啊哈哈哈哈!”
十日后,西铭府城楼上。
荆鱼手按剑柄,望着远处扬起的尘土。清丽的面庞上满满都是沉默与严肃,两道柳叶间仿佛多了几条沟壑。
“来了。”她沉声道。
身旁挞拔旖眯起眼睛:“探马报,曾子安先锋已过黑水河,明日便可抵达城下。”
“兵力?“
“先锋八千,主力约五万。还有...”郭幼南顿了顿,“柳泽南随军。”
“传令望麒赤鲤队集结,我们会会这位津南王!”
“将军三思!”郭幼南急忙追上,“闻世子嘱咐过,不能轻举妄动。”
“不能再等了。”荆鱼猛地转身,眼中怒火如炽,“曾子安号称万人敌,我偏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当夜,西铭府军营中灯火通明。闻舟在帅帐内来回踱步,手中军报已被捏得皱皱巴巴。
“荆鱼带望麒队出城了?“他声音陡然提高。
亲兵低头:“是,天刚黑就出发了,说是要趁夜偷袭曾子安先锋营。”
“但愿她能成功。”
夜色如墨,一支轻骑如幽灵般掠过荒野。
荆鱼一马当先,黑色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
望麒队的精锐和赤鲤队紧随其后,马蹄裹布,人衔枚,悄无声息地逼近敌营。
“将军,前方就是敌营。“吴泾低声报告,“守卫松懈,似乎毫无防备。”
荆鱼眯起眼睛。远处营火稀疏,隐约可见几个哨兵懒散地来回走动。
“分三路突袭。“荆鱼最终还是下了命令,“风响带一队从左翼切入,我率主力直取中军,得手后立刻撤退,不可恋战!“
望麒队如利刃出鞘,瞬间撕裂了夜的寂静。
当第一个敌营哨兵倒下时,荆鱼心中却猛地一沉——太顺利了,顺利得不似真实。
“不好!中计了!“荆鱼大喝一声,但为时已晚。
四周突然火光大作,原本看似空无一物的荒野上,无数箭矢破空而来。
与此同时,营地中的“守军“纷纷掀开伪装——那不过是些草人!
“撤!快撤!“荆鱼调转马头,却见退路已被一支骑兵截断。为首将领手持双斧,在火光中如同魔神降世。
“荆将军,久仰了。“曾子安的声音如同闷雷滚过战场,“柳兄算准了你会来偷营。”
荆鱼拔剑出鞘:“卑鄙!”
“兵不厌诈。”一个清冷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柳泽南缓步走出,手中羽扇轻摇,“是荆将军太年轻,太急躁。真以为赢了我几场便万事大吉了?”
望麒队陷入重围,箭矢如雨下。风响肩头中箭,仍咬牙死战。
荆鱼双眼血红,陌刀挥舞如风,所过之处敌兵纷纷倒地,却终究寡不敌众。
“将军,突围吧!“风响嘶声喊道。
荆鱼咬牙环视四周。
她带来的人已折损过半,而敌军却似无穷无尽。
远处山坡上,隐约可见一支新到的部队——闻舟的接应。
就在此时,曾子安突然高举双斧,暴喝一声:“杀——!”
敌军如潮水般涌来。
荆鱼知道今夜恐怕难以全身而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