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超英抬起手,
看着向鹏飞倔强的神情,又无力地放下了。
他好像看见了青春期的庄筱婷,也是这么直愣愣地看着他。
让人心火咕噜咕噜地往外冒。
可是他老了。
不似从前的年轻,败给了岁月。
“鹏飞,虽然他们对你不好,”庄超英看着庄筱婷,“对筱婷也不好,但是到底他们还是你们的长辈啊。”
“都不管,说出去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啊,也会影响筱婷跟图南的事业的。”
庄超英捶着有些发涩的胸口。
庄筱婷点头,“爸,你说的确实有道理,所以这件事必须要解决,我跟哥来这里,也是奔着解决事情来的。”
她复杂地看着庄超英。
“但是这件事不是我们两家人就能解决的,小叔一家是不是也得在场。”
庄筱婷态度强硬,
庄超英低着头,看向侧面的窗户。
庄桦林无力地坐在床头。
良久,
庄超英摆摆手,“罢了,这件事你们去做吧。”
庄筱婷深呼吸一口气,
将心中的烦闷压下,转身出了病房。
向鹏飞走出来,“走吧,去机械厂?”
庄筱婷摇摇头,“先回家吧,他们都不急,我们急什么。”
反正棺材又不是停在他们家。
庄筱婷在向鹏飞耳边说了几句。
向鹏飞会心一笑,转身离开了。
林栋哲关上门,问:“你刚才跟鹏飞说什么呢?”
你俩看起来不像是在好事的样子。
庄筱婷俏皮一笑,“走吧,我们先回去。”
庄图南紧了紧身上的大衣,跟在俩人身后。
庄图南坐进出租车,“今年过年怕是回不去过了。”
话音刚落,就接到了黄玲的电话。
黄玲在电话那头反复嘱咐几人多囤点东西在家。
……
车转身去了菜市场。
三个人,囤了些米面粮油。
刚好够三个人一个月的伙食。
回到家,简单地打扫一下。
三人正准备出门去吃饭,就遇到了提着饭菜来的向鹏飞。
向鹏飞笑道:“就知道你们没做饭,走吧,这是倩倩爸妈做好的,叫我给送过来。”
林栋哲打趣道:“来得好不如来得巧,快进来。”
昏黄的灯光下,
小小的窗户里,四人坐在火炉前,涮着火锅。
向鹏飞感慨道:“估计这次事了之后,你们也很少来苏州了,真有点舍不得你们啊。”
向鹏飞前些年,本是打算去上海发展的。
但是后来经过周倩倩生产的事后,
他逐渐将事业的重心移到苏州来,上海那边每个月去一趟视察。
林栋哲问道:“你真决定不来上海发展了?”
向鹏飞点头,“不去了,以后就在苏州守着倩倩和小雪。”
他已经亏欠周倩倩太多了。
庄图南神情严肃,“阿爷阿奶的葬礼,估计这事还有得闹呢。”
“我是这样想的,丧葬费肯定不能咱们全都出了,一旦开了这个口子,那么日后就会被缠上。”
有了庄超英的前车之鉴,
庄图南深深地明白那种感觉。
林栋哲点头,“哥,我也是庄家的一份子,我讲两句。”
他举杯,看了一眼庄筱婷。
得到鼓励后。
这才继续道:“这钱得分成两份,姑姑下乡,鹏飞又在家照顾他们和大舅舅,怎么说,这钱都不应该鹏飞出。”
“两份,一份是爸的那一份,一份是小叔的,咱们就负责爸的那一份就行。”
“他们要是不同意,那就耗着,马上天气回暖,我就不信他们还能那么嘴硬。”
向鹏飞点头,“我的想法呢,跟栋哲大致一样,不过我觉得分成三份,该是我妈的那一份我承担。”
庄图南喝了一口酒,身体逐渐回暖。
“我支持栋哲说的,这也是我说的,但是还有一点就是房子的事,现在苏州房价上涨,机械厂的房子起码也值个10万起步。”
“不能轻易就放弃,怎么说都要平分,三份。”
太晚了,
喝过酒的向鹏飞不能开车,外面雪又太大。
向鹏飞就在这里住下了。
……
半夜。
机械厂。
庄赶美刚起床,就发现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堂屋一闪而过。
他怀疑自己看错了,
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却发现什么都没有了。
可正在他准备回屋的时候,那身影就又出现了。
“啊!!!”
庄赶美吓得赶紧钻进被窝。
被吵醒的赶美媳妇,埋怨道:“你见鬼了,叫什么。”
“啊!鬼!”
庄赶美揪着被子,蒙住自己的头,不停地抖。
赶美媳妇懒得搭理他,
正准备继续睡,就感觉有些尿意。
她掀开被子,下了床,去小便。
她刚一出门,就看到了一个穿着跟庄奶一样的衣服的身影一闪而过。
速度极快,似乎不是常人。
雪花漫舞。
夜,静得让人恐慌。
赶美媳妇大叫一声,快步跑回屋。
却踩在门槛处那块亮晶晶的冰疙瘩上。
那是她白天图省事,直接将水倒在门槛上。
夜间温度下降。就形成了冰疙瘩。
“哎哟,救命啊!”
赶美媳妇叫了许久,
连街坊邻居都叫醒了,庄赶美都没出来看一眼。
他一直蒙着头,在被窝里哆嗦。
赶美媳妇望着黑乎乎的里屋的门,窄小的窗户透出些许白雪的光亮来,让她能模糊地看清一点眼前的世界和处境。
那双布满倒刺,常年干家务活的手,摁在冰雪上,很快就冻成了萝卜头。
曾几何时,
在冬季,黄玲也是顶着一样红肿又难看的手,给他们的年夜饭端上来一桌丰富的饭菜。
却还要被她嘲笑。
“救命……”
她的声音在风雪里渐削渐弱。
很快呼啸的声音就盖住了她的呼救声。
邻居拿着手电,隔着院门往里照了照。
并没有看到什么。
担心出事,准备推开查看的时候。
被自己的妻子拦住,“你忘记他们是怎么说的了,你要是推门进去了,保不齐明天咱家就要被讹上了。”
邻居犹豫一瞬。
脑海中满是庄赶美和他媳妇叉着腰骂街的场景。
他退了回去。
赶美媳妇听着邻居夫妻的声音渐渐远去,心中的希望升起又落下,最后化成一捧冰冷的白雪。
里屋,响起了熟睡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