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巢攥着马鞭的指节泛白,北风裹挟着冰粒刮过面颊,他盯着百步外那个玄甲身影:
“李城主这般决绝...就不怕日后我百万黄巾大军,兵叩巨石城。“
喉间滚动的尾音混着马匹不安的嘶鸣, 远处枯枝上惊起数只寒鸦。
李天一勒住躁动的雪影白龙驹,铁甲折射着最后的天光。鞍桥旁悬着的霜辉破晓枪微微震颤,他忽地抬手扬起长枪,两道剑眉下眸光如炬:“李某行事——”
话音在朔风中陡然拔高,惊得黄巢坐骑连退两步,“向来只问苍天黄土!”
话音未落,李天一忽地振臂,身后玄色披风在朔风中猎猎作响,三千精骑同时按住武器,战甲碰撞的铿锵声惊起枯枝寒鸦。
当啷——
黄巢面色难看,佩刀陡然归鞘,金属震颤声在旷野荡开涟漪。
他望着李天一纵马掠过俘虏队列,眼见那年轻城主在花荣、郭盛身侧骤然勒缰。
风雪中传来铠甲与剑鞘急促相撞的脆响,众人只见李天一屈指弹去郭盛肩头冰凌,喉结微动似要言语,终化作一声轻喝:
\"走!"
此时,葛从周快步来到黄巢身边,他并未与宇文成都正面交锋,伤势较轻,心中虽有忌惮,但更多的是对局势的担忧,低声问道:
\"大将军,当真要放任他们离开,若是他们与韩擒虎...\"
葛从周抱拳的指节泛着青白,话音未断便被黄巢抬手截住。
这位黄巾枭雄忽地低笑,震落眉睫凝霜:\"那小子眼里烧着的,可不是忠君卫道的火。“
他转身时大擎扫过冰棱,玄铁护腰撞得腰间虎符叮当作响:“去请师尊把项燕调来北境,这位锐武大将军,也该动动筋骨了。\"
黄巾军中,三公将军之下,设有四位大将军,分别是锐武大将军项燕、神威大将军陈胜、定世大将军洪秀全、冲天大将军黄巢。
其中洪秀全、陈胜、黄巢均是张角三位亲传弟子,而项燕却是张角的好友。
张角知晓项燕的能耐,本欲邀项燕与自己共同治理黄巾军,却被项燕婉拒,只愿担任一个大将军的职位。
葛从周听得黄巢这番言论,瞳孔骤缩,腕甲与剑柄相撞迸出火星:“我们在此经营年余!何况北地苦寒...\"
话至半途忽地噤声——黄巢正用染血的指尖在雪地勾勒,三道血痕赫然组成了先天八卦中的”离”卦。
\"项燕要的是战场。\"
黄巢靴尖碾碎卦象,雪地上猩红刺目:
“本将军送的,可是霸王最渴求的对手,容不得项燕不答应。”
他眺望南方渐散的烟尘,忽将染血手掌按在葛从周肩甲:“这天下...该换换主人了。”
……
……
北境烽火未熄,大夏京畿又起波澜。
残冬的寒风裹挟着铁锈味掠过宫墙,戍卫禁军的铁蹄声震得檐角铜铃叮当作响宫道。
两侧的青铜宫灯在暮色中明灭不定,映得往来奔走的传令官面庞忽明忽暗。
戌时的梆刚子响过声三,皇宫内又迎来三匹口吐白沫的白马。
龙涎香与药气在寝殿中纠缠蒸腾,九重绡纱帐无风自动。
老太监捧着药盏的手抖得厉害,鎏金蟠龙纹碗沿不断磕碰着青玉托盘的声响,混着夏皇撕心裂肺的呛咳声,惊得檐下栖鸟扑棱棱四散飞逃。
\"陛下——\"
杨林玄铁护腕上的暗红血渍尚未擦净此刻,单膝触地的刹那,肩甲与青砖相撞的闷响惊得屏风后随侍的医官浑身一颤。
他布满血丝的鹰目扫过左侧两道身影,目光在触及那袭暗紫蟒袍时陡然凌厉如刀,\"三十二年了,没想到会在太庙之外见到三哥。\"
龙榻上枯槁的手指突然攥紧锦被,夏皇凹陷的颧骨因剧烈喘息泛起病态的潮红。
明黄寝衣领口渗出的冷汗已浸透三重绢帛,却仍强撑着直起脊梁:\"自父皇龙驭上宾...咳咳...三皇叔在太庙替朕守了十年长明灯......\"
话未说完,喉间涌上的腥甜便染红了帕角。
始终静立左侧的蟒袍男子终于抬首,正是杨坚。
金丝滚边的广袖下,骨节分明的手指正缓缓摩挲腰间那枚螭龙纹玉珏。
烛火在杨坚眼窝处投下深深阴影,却掩不住那道自左额贯穿至下颌的陈年剑疤:
\"五弟的水火囚龙棒倒是愈发精进了,八千哗变的银刀卫家属,四十七处官吏府邸,三十一处商贾,听说竟连具整尸都凑不齐?\"
杨林按在剑柄上的手背青筋暴起,目光掠过龙榻旁那方沾满黑血的铜盆,又看向杨坚,声音冰冷:
“你此刻出现有什么目的。”
杨坚的指腹摩挲着玉珏缺口——那是当年兵变之时留下的刻痕。
烛火在他苍白的面庞上跳动,映出太庙青灯十年沁入骨缝的阴郁:
\"五弟的囚龙棒镇得住北境狼烟,可压得下江南遍地星火?\"
金砖突然迸裂,杨林玄铁膝甲上未擦净的雪花簌簌而落。
这位抵御蛮族十数年的一字并肩王冷笑出声,腰间的蟠龙金锏撞得叮当响:
\"三哥在太庙抄了几十年经书,倒学会悲天悯人了?我再怎么样,也比三哥当年用三千颗人头祭旗来得干净!
\"够了!\"
夏皇枯掌拍在龙案,震得并肩王金印与太庙青铜长明灯同时摇晃。
老太监慌忙扶住案头将倾的九锡仪仗,却发现帝王深陷的眼窝正死死盯着杨广蟒袍下摆——那里沾着太庙地砖特有的青苔。
\"看看你们!\"
夏皇染血的指尖扫过杨坚鬓角未修的白霜、杨广蟒袍下摆沾染的香灰——那是太庙囚禁三十年的印记,\"杨家男儿的气血,该洒在函谷关外,而不是浸在自家人衣冠冢里!\"
杨广突然屈膝,玄色蟒袍扫过丹陛上未干的血迹:\"陛下,广在太庙抄经时曾见太祖遗训——\"他抬起与杨坚年轻时别无二致的眉眼,\"凡杨氏血脉,刀锋永指外敌喉舌。\"
\"好个外敌喉舌!\"
杨林剑鞘重重杵地,震得梁间落下陈年积灰,目光却不断在杨坚、杨广之间徘徊。
夏皇青灰唇角忽然扯出一抹弧度,枯指划过虎符上\"永镇山河\"的铭文:
\"五皇叔在北境饮了十数年冰碴子...咳咳咳...该换块带人气的兵符了。\"
染血的指尖骤然发力,鎏金虎符砸向地砖时,九重帷幔无风自动。
\"咔——\"
青铜地砖绽开蛛网状裂痕,虎符上\"如朕亲临\"四字正断在杨林玄铁战靴与杨坚蟒袍玉带之间。
\"着令一字并肩王杨林总摄征南大将军,领三万精兵,荡平南境黄巾乱教,赐双旌双节,凡遇不臣者可先斩后奏。杨坚、杨广随军出征,若大胜而归,可免当年之罪。\"
夏皇每吐一字,唇间血沫便浸透一缕龙须,待说到\"可免当年之罪\"时,明黄绢帕已透出黑紫色。
……
\"皇叔......\"
待几人离开之时,夏皇嘶哑的尾音突然响起,最后面的杨林身形微微一顿。
\"这江山...终究要姓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