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兮怔住了,喃喃出声:“这是何意?”
明霁低声告诉他,其实在姐姐偷膳食的那一夜,就该死了。
“毕竟从小饥不裹腹,身体不好,那群人下手又没个轻重,她差点就没命了。”
“那为什么……?”
声音很平淡,如果忽略其中的颤音,明霁模样依旧看起来云淡风轻:“因为就在命悬一线的时候,她绑定了系统。”
“故事里的姐姐很清楚,既然系统给了她一条命,那肯定需要她付出什么。”
可是当时的系统没有立马要报酬,反而告诉姐姐,如果想要回报它,最起码要先活下去,不能一直是这种情况。
明霁叹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绪。
他对卫子兮说,故事里的姐姐很聪明,也很坚强。
系统只是告诉她,她名义上的父皇将参加秋猎,要她好好把握机会,就消失不见了。
姐姐很快领悟了其中的意思,在一场刺杀后,用半条命救了当今皇帝。
“这场刺杀是巧合吗?”卫子兮问道。
漂亮的脸顿时冷了下来,如同一层薄薄的冰霜,任由上面覆合着斑驳的积雪,闪烁着刺目的冷光。
当然不是。
他这样说着,眉睫轻扇,像结出的略微雪霜吹到了过路人的心口。
“师尊……”
卫子兮就是那个过路人,心下悸动后,不禁抬手拂过那抹眉上寒霜。
“若是不想说,便别说了吧。”
明霁摇了摇头,垂眸敛下浓厚压抑的寒流,“没有,只是事情过了几百年,有些唏嘘感慨罢了。”
他接着说,这场刺杀是当代皇帝最看重的儿子,最有可能当储君的大皇子策划。
卫子兮不了解其中的弯弯绕绕,皱眉道:“既是储君,为何要做这种多余的事?”
“是啊,”明霁道:“分明是自己亲儿子,为何要害死他?”
什么?
卫子兮没压制心中诧异,险些破音:“师尊的意思是……?”
“为寻求长生不老,他听信谗言,想取大皇子的骨肉。”
“阴差阳错,他还是活了下来。”
卫子兮皱眉道:“这种人居然可以活这么久?”
可能是阴差阳错。
明霁冷淡的开口:“他会伪装,久而久之,就连他自己都信了……”
“他是一个愿意让女儿当皇太女,英明果决的君主。”
“实际并非这样。”卫子兮眼眸暗了暗,很肯定的说着。
明霁笑了,对他的话不可置否。
*
“陛下,该喝药了。”
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扶着君主,拿出软枕靠在他背上。
那人之后挑了一勺,凑到嘴边吹了吹,才缓缓度入君王的嘴边。
难以想象。
往日算计亲儿的君王已然宛如一棵枯木,迟钝的张了张嘴,咽下这苦涩的药物。
“什么时辰了?”
开口沙哑的声音像极了古老的钟摆,吱呀吱呀的随时要停止。
侍从没有回他,将端在手里的药重重的掷于一旁,继而漠然的抬起头。
“你……”
君王对上那张脸,眼眸充斥着血丝,无声的张唇想要说些什么。
神情从一开始的不可置信,到后面愕然、恐惧。
他颤颤巍巍的伸出一只古态龙钟的手,上面青筋暴起,交错横纵的像发皱的树皮。
惊讶慌乱下,君主咬破了舌尖,一股铁锈味溢在整个口腔中,开口时难听到刺耳,“你怎么还会活着?”
李朝凤不解的眨眸,发出一阵轻笑:“为什么我不能活着?”
她的声音轻灵,宛如江南柔和的风,一圈圈润在人心。
君主却觉得整个这阵风如寒冰般渗人。
“父皇觉得,给我下了最烈的毒药,我就必死无疑吗?”
李朝凤皱了皱眉,有些不满道:“父皇也太狠心了,这样对自己的女儿。”
“所以……”
在君主露出痛苦狰狞的丑陋表情后,她轻飘飘的接上一句:“所以我都回报给父皇了。”
君王用力的扯着床单,呕出的黑血溅湿了被褥。
那么,他这些天愈加虚弱的身体,以及刚才喝下的药,都是……
“孽障!”
想通这一切,君主怒从心起,用最后回光返照的力气,胡乱拿住身旁名贵的花瓶,奋力砸过去。
可惜,被李朝凤轻易的躲开了。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所谓的父皇,嗤笑道:“父皇且走好,待您死后,皇妹一定会做个好君主的。”
“差点忘了……”
停顿会,她补充道:“您死后,说不定能与您之前费尽心思、送往我身边的男人好好做个伴,共赴黄泉路呢。”
君主瞪大了那双浑浊到不成模样的眸子,呼吸越来越急促,张口只能吐出:“你、你……”
他没能说出什么恶毒的话,就断了气。
李朝凤叹了口气,与床上怨毒阴狠的目光相对,继而缓缓坐在了床边,伸出一只手,覆上了他的眉眼。
她说:“慢走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