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合犹疑一下，蓦的一咬牙，把东西全揣进袖中。
双手交叠，抬到与心脏齐平的高度。
她额头抵着手背，深深朝便宜姑姑鞠一躬，郑重承诺：“姑姑，您一定不会 后悔的。”
在苏昌河和谢宣拒绝离开天启时，她心中就做下了一个决定。
人若爱我，我必爱人；人若弃我，绝不停留！
云沧司农瞧出月合的决心，漾起慈爱笑容，“去吧。”
月合走出地下室，望了眼绚丽的云彩，拐个弯去到慕名策的住所。
自来到司农署，慕名策真正以人的身份活着。
不必操劳繁重的事务，不必提防下属的算计，按时吃药、吃饭，无聊了去后山浇浇水除除草，日子过得清闲而安宁。
见到月合登门，他眼神微微黯淡，“暗河出问题了？”
慕名策的心情很复杂，既乐意帮衬暗河那群孩子，又不舍得放弃当下的静谧生活。
月合也不打谜语，直截了当地问：“慕前辈，天启城您愿意去吗？”
慕名策握了握拳，内心挣扎。
月合细细讲解自己的目的：“天启争斗，暗河必败。我想拜托您带人去天启接应一下。
事先声明，您作为行动总指挥，不得亲自参与战斗。
接应内容如下：一、救人。白鹤淮、萧朝颜和谢宣能救则救。暗河人员救谁不救谁，由您自己定夺。
第二、您最熟悉小苏和暮雨，请辅助他们成功走向彼岸，回南安城开宗立派。
最后、涉及您自身安危时，请停止一切行动，即刻返回司农署寻求庇护。”
倒豆子似的一口气说完。
末了，她问一句：“前辈，我讲得清楚吗？”
慕名策大致听明白了，自己此去是给暗河善后的。
年轻小辈们阅历不足，恐莽撞行事，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自己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降低伤亡，更正错误。
“昌河有你，是他的福气。”慕名策真诚夸赞。
月合抿了下红唇， 额外强调：“前辈，不要将此事告诉小苏他们。”
嗯？
慕名策被弄糊涂了。他皱了皱眉，困惑地说：“里应外合，才能利益最大化。”
理论上的确如此，但月合追求的不是这个。
她一点点跟慕名策分析。
“暗河最缺的不是成功，是惨痛的教训。撞得头破血流，他们方知自己的力量多么渺小，进而修正自负心理、完成自我成长。”
慕名策更不能理解了，“那我们确保他们的安全即可，为什么非要竭尽全力助他们跨过暗河。”
聊到这个问题，月合下意识望向自己的小腹。
平坦的肚子里，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
那是她的孩子，是她历经两个世界孕育的第一个孩子。
慕名策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瞬间顿悟。
“彼岸是暗河的精神支柱，这一代到不了，下一代就得扛起重担。你打算在孩子出生前了却这些困难，给孩子一个无忧无忧的人生环境。”
心思被戳穿，月合不觉尴尬，坦荡地点头承认。
“前辈，我生的是孩子，不是暗河走向彼岸的工具。唯愿祂平安喜乐，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一生。”
热烈醇厚的母爱最动人心。
慕名策是暗河本家弟子，一生没体会过父母之爱。
看到月合悉心呵护未出世的核桃酥，他心里十分羡慕，也想尽一份微薄之力。
“这一趟，我去。”
无关利益，只为孩子。
月合躬身致谢：“有劳前辈。”
当天晚上，慕名策携司农署两位长老前往天启。
唐怜月恨慕名策入骨，司农署也害怕惊动明德帝，故而这趟行程决计不能被外界知晓。
月合以古尘的救命之恩和百晓堂的巨额分红，请百里乘风和姬若风打掩护，务必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想象很丰满，现实太骨感。
月合通过司农署的情报，找到一个天启城内与自己从无交集、却有关联的人物。
同一时间。
天启城中的某处隐蔽小院。
慕青羊抱着桃木剑，对苏暮雨说：“我们撤吧，琅琊王的敌人是整个天启的势力，暗河擅长杀人，也不能杀了所有人啊。”
慕雪薇淬他一口，“家主和家主区别挺大，雨哥勇往直前，你就会泼凉水扫兴。”
慕青羊笑笑，抛出铜币测吉凶。
是剑那一面。
他顿生不妙之感，顶着大家怒其不争的目光，劝谏道：“苏暮雨，我觉得司粮官是对的。
暗河在江湖上屹立数百年，是没有触及帝王逆鳞。
现在不同了，大皇子和琅琊王之间是皇位之争，帝王不会允许一个江湖组织插手皇位归属。”
天启城各势力斗来斗去为什么？
琅琊王是明德帝最大的拥护者，亦是最大的威胁。他本人不贪图皇位，追随的将领不同意，势必会绞尽脑汁想对策。
萧永是皇位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之一，他计划杀掉琅琊王，抹黑永安王，再一举蚕食明德帝上位。
一笔写不出两个萧。
说白了，这场局是皇室一家子的窝里横。
“狼群相互厮杀，面对羊的态度却是一样的。苏暮雨，我们不能把宝全压在琅琊王一个人身上。”
还有一句话他不敢在大庭广众下讲出来。
明德帝是琅琊王的亲兄长，萧永是明德帝的亲儿子、琅琊王的亲侄子。
即使萧永谋反，两人也不会杀萧永。
反观他们暗河、典叶皆是外人，无论哪一方嬴，外人总不会有好下场的。
“苏暮雨，”慕青羊拍拍苏暮雨肩膀，意有所指地说：“我们借力，当向镇西侯学习。”
大家脑门上一排问号，这跟镇西侯有什么关系？
小院内寂静如夜，落针可闻。
苏暮雨沉下眉眼，从记忆里翻找出镇西侯百里洛陈的经历。
朝堂备受冷落——支持无权无势的太安帝——太安帝登基，名利双收——叶羽身死，百里家远走乾东城——自成一方霸主，得帝王礼让。
来来回回思忖几遍，他似乎领会到慕青羊的意思了。
扶龙脉于微时，不牵扯其父子，以自家为首重。
暗河这次的行动，精准踩中了每一个雷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