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豆子于三合镇骡马市贩马。遇到当地两个无赖恶霸相胁,正在无计可施之际,从“天”上落下一个年轻乞丐,解了小豆子的困境。
乞儿接连两脚踢中郑老三与老杜两个无赖的要害,令二人倒地不起,哀嚎不止。
四人这一番纠纷已经引起骡马市上旁人的注目,便有一些贩夫过客聚拢过来,一看究竟。
那乞儿知道不能久留,对小豆子喊一声:“快走。”
一把牵过马匹缰绳,催促小豆子上马,跟着扯住缰绳,翻身而上,催马而行,扬起一阵沙尘。
郑老三与老杜两个泼皮的惨叫声在身后不绝,渐渐微弱,直至不闻。
小豆子心中庆幸危机中有人救自己脱身,心中对乞儿满是感激。
乞儿催马行了一段路程,早离了镇子,从大路上拐入一条小径,在一处僻静树林中停下马来。
年轻乞儿眼睛扫视,确定四下无人,方才下马。
小豆子心中感激,对乞儿毫无防备之心,从马上下来,学着此前老何的做派,抱拳拱手道:“谢过朋友相助了。”
那乞儿撇嘴一笑,抱拳还礼:“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说过这一句,小豆子不知该如何接话,心中尴尬,忽地念起若是老何在身边,便可应付有余了。
如此想着,心中一阵黯然。
“小兄弟,莫要见外。我这人就喜欢管闲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江湖人所为。”乞儿看出小豆子的尴尬,心知这半大小子初行江湖,毫无经验,心中安稳,眼睛一挑,口中问道,“小兄弟这匹坐骑不错,就是瘦弱了些,敢问这是自家养的,还新近买来的?”
小豆子本想随口搪塞一句,心中又觉得对方救了自己,总不能隐瞒相欺,便顿了一顿,道:“马是朋友的,他走失了,便留在我手里。老何该会当我是朋友吧,我已当他是朋友了。”
后半句话说得声音甚小,算是自言自语。
“既是朋友的马,那怎能轻易卖掉呢?”
乞儿口中说着,眼睛扫视四周,再次确认四下无人,脚步移动,仿佛不经意地走到小豆子身子一侧。
“我心中自是不愿的,只是这马太过扎眼,我… …”
小豆子心中所想便即脱口说出,侧头看着那乞儿,见那乞儿脸上似笑非笑,仿佛对他所言并不在意。
小豆子心中一颤,觉得近旁这陌生之人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寒意,本能地想后退两步,与这乞儿拉开距离。
便在小豆子脚步挪动,尚未站定之时,事已有变。
(二)
那乞儿的笑意仍旧停留在面上,手上却已动作。欺身上前,一掌打在小豆子脖颈上。
小豆子气息阻滞,双目大张,想开口呼叫,却喊不出半点声音。
一击之后,乞儿见小豆子嘴巴大张,满眼惊诧,暗道:“这小子不会武功,身子倒是硬朗。”
心中如此想着,又是一击打在小豆子头上。
小豆子眼前一黑,支撑不住,跌倒在地,昏晕了过去。
“小子,偷了人家的马就想闯江湖。嘿嘿,遇到泼皮无赖,说不得,马被骗走;遇到爷爷我,说不得,马没了,命也丢了。哎,老实在家里种地不好么?”
乞儿一边口中唠叨着,一边将小豆子浑身上下搜了一通,并未搜出半文钱。嘴里骂着,又去马背的褡裢中搜,摸出几块碎银子及几十文铜钱。
最后在褡裢隔层里摸出一块沉甸甸的铜牌,正面刻着两个大字,背面有两行小字。
乞儿并不识字,将铜牌放在手里掂了掂,又放在嘴里咬了咬,确定不是金子,口中骂了一句娘。回头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小豆子,皱皱眉头,又将那铜牌反复看了两眼,不得要领,仍将它随手放回褡裢内。将翻出来的银钱揣在自己身上。
搜寻完毕,乞儿解下腰间捆扎的布袋,用力一抖,竟是个硕大的粗布口袋。
乞儿从那口袋里摸出几根麻绳,走到昏倒的小豆子身前,俯身蹲下,将小豆子的两手反绑,两脚也紧紧绑在一起。
最后,用那布满补丁的粗布口袋从小豆子头顶罩下,直到两脚,用麻绳收口,紧紧系牢。
这口袋与普通乞丐乞讨吃食所用口袋不同,长短足有一个成人身高,仿佛就是为了装裹活人所备。
乞儿站起身,牵过马匹,将包裹小豆子的布袋扛起,平放在马背上,翻身上马,打马出了树林,辨明方向,催马朝前路奔去。
(三)
小豆子醒来时,只觉头脑昏胀,浑身筋骨疼痛,呼吸不畅,仿佛立时便要窒息。
用力睁开双眼,眼前却是漆黑一团,浑不见物。耳边听闻嘈杂之声不绝,仿佛身处在一处人群之中。
小豆子深吸几口大气,头脑渐渐清醒,回想此前之事,知道自己被那乞儿打昏,此后之事便浑然不知了。
正在想着,耳边听到一个声音,是与旁人在寒暄问候。
“冯三哥,你也来了,许久不见你了,近来可捉到什么大鱼吗?”
正是那乞儿的声音。
“哎,哪里有什么大鱼,只不过是过来与众兄弟们见见,看看众兄弟们的手段罢了。”
那冯三哥哑着嗓子回应。
“陈小脚,你这包裹里装得是什么来路,看你面上泛光,看来是条大鱼。”
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说道。
“哎呦,文二爷,我哪里寻得到什么大鱼,小虾米一只罢了。一会儿解开让您看看,可不要笑话我。”是那乞儿的声音。
小豆子至此才知那乞儿的名字叫陈小脚。
“嘘嘘,堂主说话了,都别嚷嚷了。”
那冯三哥嘶哑着嗓子,刻意压低声音说道。
周遭迅而安静下来。
小豆子挣扎了几下身子,两手、两脚都被捆住,难以挣脱。开口“啊啊”地喊了两声。便听到那乞儿陈小脚的骂声,腿上挨了两脚。
小豆子不顾疼痛,更使出力气,大声呼喊。
“哎,陈小脚,让你那口袋里的活物老实点,堂主上台了。”
一旁传来文二爷那瓮声瓮气的声音。
小豆子耳中听得清楚,身子奋力挣扎不停,口中呼喝出声。
忽地眼前有光亮闪动,原来是装裹他的口袋被人解开,继而感觉两脚脚腕一痛,被一人用力两手扣住,猛地一下,从口袋里被拖拽了出来。
小豆子只觉头在地上猛磕了一下,眼前一黑,却并没有再次昏晕。腿上挨了两脚,疼痛犹如骨断。
“你将他嘴巴拴上,免得乱叫,扰了堂主断案。”那文二爷说道。
随着话音,那紧扣小豆子脚腕的两手随之松开。
那陈小脚应了一声,尚不待小豆子反应,已有一根麻绳紧紧勒在他上下牙之间,在脑后紧紧系了个死扣。
小豆子便只能“呃呃”发出声响,再难以喊叫出声。
小豆子不再挣扎,大张双目,呼哧着喘了几口大气。
天边一轮半圆的明月高挂,原来已是夜晚时分。侧头正看见老何的坐骑拴在近处一棵树旁,心中一宽。
“众家兄弟,堂主驾临咱这地界儿,实在是咱十里八镇兄弟们的大喜之事。今日得见堂主明断天下是非,咱一众兄弟开眼了。”
说话人声音苍老,显见是个颇有些年岁之人。
老者说罢,只闻一众人声高呼:“恭迎堂主登台,恭迎堂主登台。”
众人高呼声中还夹杂着几许抽泣之声,应是太过激动难以自制。
小豆子仰面躺在地上,目中所见便是一片天空,及周遭密密匝匝的人影,那老者的声音于不远处传来,心中估算总有十几丈远近。
“恭迎齐堂主,恭迎齐堂主。”
欢呼叫嚷之声一时不绝于耳,闹得小豆子本就昏胀疼痛的脑袋仿佛立时便要炸裂一般。心中却想着到底是何等人物,能令这一众如此疯狂。
“兄弟们,老齐在此。”
一个声音传出,立时令本就疯狂躁乱的众人更加狂热,一些人原地蹦跳起来,想极力看向前方。
小豆子担心躁狂的人们会向前涌去,那他便有被众人踩踏而死的危险了。所幸,这场面并未发生。人们只是站在原地叫嚷蹦跳。
“大家伙静一静,听堂主说话。”
那苍老声音再次响起。
又乱了一阵,众人的狂热才慢慢消减下来,四周归于安静。
“兄弟们,时候不早了,先干正事,等干完正事,再与兄弟们亲近。”
声音传入小豆子耳中,听来是个年轻的声音。这更令小豆子生出好奇之心,对自身凶险处境的忧虑反而淡了一些。
随着那声音响起,又是一阵嘈杂的欢呼响起。
“兄弟们,你们若是再如此没有规矩,那今晚便难以完事了。”
老者的声音再次响起,场上立时安静了许多。
“他们口中的正事到底是什么呢?”小豆子心中暗念着。
“咱们今夜便按照此前抽签的顺序安排。第一桩,何富贵,你上前说话。”
小豆子只能听闻,却看不见场上情形。只知沉默了一会儿,场上才传来一个男子声音。显见那人应是从下面费了些时间走上场地中央的。
“小的何富贵见过齐堂主,见过王长老。今日小的带来的这条猪狗,呸,说他是猪狗,实在玷辱了猪狗的名头。他还不如一头猪狗。”
那何富贵话未说完,已引得众人一阵哄笑。